为何死人比活人更赚钱？

文 / 盛韵

看上去很难解释，人类如此喜爱追逐娱乐享受，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诞生出另一个卡拉丝或猫王。

传奇女高音玛丽亚· 卡拉丝逝世已逾30 年，她每年售出的唱片仍比任何在世歌剧女星要多。猫王比卡拉丝早一个月离世，更是比任何死人赚得都要多。猫王是近年来被模仿和扮演最多的明星。这三项数据揭示了我们时代流行音乐前所未有的衰相。

    看上去很难解释，人类如此喜爱追逐娱乐享受，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诞生出另一个卡拉丝或猫王。帕瓦罗蒂和麦当娜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也永远没有可能。古典 乐坛孤注一掷， 将希望放在女中音赛西莉娅· 巴桃丽（CeciliaBartoli）身上，她嗓音微弱，曾勉力爬上歌剧排行榜首。而流行乐坛则要忍受过气的凯莉· 米洛（Kylie Minogue），她更适合笑眯眯的安德鲁斯姐妹年代，而非如今冷酷无情的比尔· 盖茨的现实世界。当我们纪念猫王和卡拉丝时，再次确认了文化更新的惨败。

    在我们检讨失败的原因之前，让我们先来回顾一下1977 年8 月16 日和9 月16 日猫王和卡拉丝分别去世时的悲苦境况。他们二人可谓晚景凄凉，卡拉丝在41 岁时结束了舞台生涯，这个年纪是大部分女高音的巅峰期。她希望有更多时间与爱人奥纳西斯相处，结果后者迅速抛弃她，转而追求肯尼迪遗孀杰奎琳。卡拉丝53 岁死于心肌梗塞，该病俗称“心碎”。

    猫王当时先后受到了披头士和迷幻乐大潮的冲击。他想凭《在犹太隔离区》（InThe Ghetto）成为社会良心，但却引起了阵阵窃笑。他的最后一张唱片《来自夏威夷的问候》（Aloha from Hawaii） 有些莫名其妙。他42 岁那年死于滥用药物及垃圾食品食用过度。

    这本应是他们作品的终结之时——徘徊于唱片公司的目录底部，销售缓慢，毫无惊人之处。同样的情形发 生在恩里科· 卡鲁索（Enrico Caruso）身上，他是卡拉丝之前最出名的歌剧明星。然而卡拉丝和猫王在九泉之下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们死后十年诞生的激光唱片保存了他们的音乐，并 将之介绍给喝着数字技术奶水长大的一代人以及受着大银行恩惠，只顾简单重复角色的歌剧院。和吉丽· 特· 卡纳娃（Kiri Te Kanawa）和菲尔· 柯林斯（Phil Collins）相比，两位逝者的音乐听起来是那么鲜活。

    要说你为何喜欢猫王和卡拉丝，因为巅峰 期的他们无论在舞台上或是麦克风前，都会用尽最后一滴生命之液。我从未听过他们二人的现场演出（除了广播），但已经足够。听猫王，你总担心他什么时候会撑 破衣服上某个钻石钮扣，或是摔断一条过于肥胖的腿。听卡拉丝，你简直想替她将匕首刺向无辜的提托· 戈比（TitoGobbi，著名男中音）的心脏。

    两人深受名声之累，猫王有位荒唐可笑的经纪人汤姆· 帕克“上校”，卡拉丝有位荒唐可笑的小丈夫梅内基尼。然而他们一旦登上舞台，就浑然忘我。他们都会触犯纯粹主义者。猫王为美国郊区中产白人演出时混入了黑 人音乐，卡拉丝的声音有种沙哑的棱角。卡拉丝的戏剧张力是自我牺牲式的，这加速了声带早衰。

    猫王去世前几天，三位朋友发表了一篇悼文，题为 《猫王怎么了？》。他那肿胀躯体的图片充斥了版面，在这个关心卡路里的时代，让一个每次都吃两人份的肥胖歌手公开演出到底有什么好处呢？猫王出现在英国中 学课本的现代美国历史部分，不是作为模范人物，而是训诫：听着孩子们，管好你们的贪吃嘴巴，也别沾毒品，但碰到有演出时，嘿，可要全力以赴哦。

    完美无瑕的女高音安杰拉· 乔治乌擅长卡拉丝的曲目，但依然无法取代卡拉丝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安杰拉不会像卡拉丝那样敞开自我。她哪里能填补猫王在我们集体灵魂中炸出的情感缺口！

    晚近未能产生传奇的原因，主要在于1977 年起音乐产业便从家庭手工作坊转向了大企业控制塔。只要那些西装革履的巨头们控制着分配渠道，猫王和卡拉丝就永远不会被替代。

    但也许是因为公众并不需要其他的自我爆破型明星。今天的公众已经忘记了被一场战争或是一场精彩好戏震得目瞪口呆的感觉。人们看恐怖电影取乐，跟着邻家女 孩凯丽浅吟低唱。当昏昏欲睡的文化被不可想象的“9·11”事件打扰，竟然找不到宣泄的当代方式，只能回到过去寻找音乐慰藉。忍受了30 多年人工合成品的公众，听不到真情实感，也只能怨自己了。

    作者为英国著名乐评家、BBC广播三台主持人

声明：本文由《外滩画报》http://www.bundpic.com（转载请保留）拥有版权。

投稿、挑错、建议、提供资料？在线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