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林：改革开放为我的创作插上翅膀

    上世纪８０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小螺号》、《妈妈的吻》等歌曲的诞生使著名音乐家付林成为新时期流行音乐的开拓者；８０年代中后期，流行音乐创作出现民歌体和摇滚作品，“西北风”掀起了中国流行音乐史上的一个高潮，他的《认识你的时候》、《故园之恋》等一批带有黄土高原信天游味道的歌曲迅速征服了城乡听众，唱遍大江南北；在偶像派歌手与实力派歌手泾渭分明，原创作品开始年轻化、商业化的９０年代，他的《天蓝蓝海蓝蓝》、《楼兰姑娘》等歌曲依然广为传唱。这些在不同时代催生而出，出自付林之手的优秀作品，不仅为流行音乐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时也成为付林紧跟时代步伐的见证。他说：“回首过去，不得不承认，改革开放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这些变化反映在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而这３０年流行音乐的发展脉络，更是清晰地镌刻着时代发展与变化的印迹。音乐因其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和感染力，成为一个社会政治、经济及观念意识转变的风向标。回首这30年的流行音乐，蓦然发现，那些至今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流行歌曲，不仅伴随着人们的感情记忆和生活经历，同时也串连起一幅幅生动可感的社会图景。”

付林说，每一个年代都有每一个年代的音乐作品。７０年代流行革命歌曲，那些歌曲是那个年代的产物。上个世纪７０年代末８０年代初期，是国家进入改革开放的时期，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各种文艺的表现形式也丰富多彩起来。当时人们那种兴奋的心情和崭新的生活方式，就像一个紧闭着的屋子，首先是打开了一扇窗，然后门也打开了，新鲜的空气就跟着涌了进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音乐家们焕发了蛰伏已久的创作活力，他们迫不及待地创作歌曲以表达自己的喜悦，抒发内心的感情，一大批百姓喜闻乐见的优美抒情歌曲应运而生。

《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等大批旋律欢快、歌词明朗的歌曲，在迅速被老百姓所接受并成为讴歌改革开放主旋律的时候，在港台流行音乐和欧美流行音乐的影响下，另外一种被称为“通俗歌曲”的流行音乐也在开始生长，当时的年轻人被“邓丽君”这个来自台湾的柔美名字迅速征服。付林说：“听邓丽君的歌，模仿她的演唱模式，那是内地最早接受港台文化的一刻。”许多歌唱演员靠翻唱港台歌曲起家的同时，原创流行歌曲显现出蓬勃发展的趋势。《小螺号》这首歌就是付林在这个时期创作出来的。

“小螺号，嘀嘀地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嘀嘀地吹，海风听了笑微微。”这首让８０年代中国少儿传唱的童谣，至今哼起来，还能勾起人们的美好记忆。演唱这首歌的歌手程琳原本是二胡演奏员，当时才１３岁。那时候的程琳经常坐在付林老师的自行车后座上，应邀到北京城四处演出。付林说：“当时海政歌舞团筹划推出程琳，领导委派我负责这个节目的排练。我记得是在楼道水房旁边，听见她模仿邓丽君的歌，声音很像，但她只会唱几首歌。于是我就当起了‘教唆犯’，我在家里放邓丽君的几盘磁带，让她反复听，她还挺灵，学唱很快。”付林发现了她的歌唱天赋，因而专门为她写歌。

１９８０年１０月，程琳的节目首次在首都钢铁厂俱乐部的舞台上演出，就立刻在工人中间引起轰动。付林说：“我在台下观看的时候，十分激动，程琳每唱一首歌都会响起多次掌声。那天她接连唱了６首歌曲，仍下不了台。程琳的演唱加上话筒的作用，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绝不亚于苏小明。更有年轻人在台下大喊，‘也有我们的邓丽君了！’演出结束后，我连夜为她又写了首《小螺号》，并配上了乐队伴奏。这首歌采用渔歌调子，音域不宽，富于律动感。创作完成后我很兴奋，第二天下午就到剧场开始排练《小螺号》，团领导审查顺利通过后，晚上就上台表演了。果真反响热烈，小高潮推起来，工人们特兴奋，现在想想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当时就是这样的。那时的观众渴望听到不同的声音。这也是我首次看到自己为歌星写歌的效果。”“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付林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绕梁三日，我似乎找到了自己创作的又一个突破口，也增强了写作的欲望。”《小螺号》把这个模仿邓丽君演唱的小歌手推上了舞台，并迅速在全国走红。

虽然《小螺号》在老百姓中间反应热烈，但在当时还是遭到了圈内圈外人士的一些非议。付林说，《小螺号》受到的冲击完全是演唱方法带来的，因为这种唱法是模仿邓丽君的，所以在当时被称作是资产阶级情调。《小螺号》并不是在唱法上借鉴了一些流行元素，而是采用了彻头彻尾的、带有一种颠覆性的流行唱法，那种演唱是完全真声的。那个年代正是人们最反感、拒绝流行音乐的阶段。因为被“看不惯”，最初的流行音乐每走一步都很艰辛。“我们这代人早走了半步，也为之付出了代价。我当时是海政歌舞团一个乐队的负责人，因为《小螺号》受到了处分。可以想象当时的写作环境和歌唱环境远不如今天这样开放和宽容，现在网络歌曲都可以‘老鼠爱大米’了，说明流行音乐走到今天是有很大进步的。”付林笑着说。

谈起创作《小螺号》的初衷，付林说：“当时我觉得流行歌曲很好听，认为应该写一些带有中国特色，并可以和中国民谣相匹配的流行歌曲，表现时尚和本土的结合，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结合。老百姓希望内地也有能唱流行歌曲的歌手，这是我们当时的一种做法。”流行音乐是一种外来形式，而中国的流行音乐，应该在运用这种外来形式时打上中国印记、体现民族性。付林认为，这是一名当代中国流行音乐作家应当肩负的责任。

《认识你的时候》、《故园之恋》等带有浓郁西北风格的歌曲是付林长期以来对民族文化的积累和各地民歌搜集的成果。他说：“我对各地的民歌，从年轻的时候就注意搜集，也很喜欢。在转向流行音乐创作的开始阶段，我自称为一棵树。流行音乐创作要扎根于母体文化、故土文化，我们自己叫它中国文化的源。”

付林在音乐创作上一直追求传统精华与时代精神相融合的创作风格。他认为，流行音乐和通俗歌曲的创作应努力追求这种融合。只有民族、民间传统而缺少时代气息，就会有时代间隔感和陈旧感；只有时代气息而缺少民族特征，就会缺乏民族个性和民族根基。由他作词、谷建芬作曲的《妈妈的吻》就是为了抒发一种来自乡村母子之间的真挚感情、反映底层文化、草根文化而创作的。这是非常朴素的、中国式乡村的人文情怀。付林说，“这首歌曲带来的意境确实触动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愫。时代赋予我们的机遇就是要给这些乡村的文化带来一些改变。”

那个年代，很多人没有认识到社会变了，生活方式也该变了。流行音乐已经成为一种不可抗拒的潮流。流行音乐的大发展是社会的需要，是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的需要，这个潮流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已经无法阻挡。所以，付林认为：“我们这一代人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我们不在风头浪尖，但是我们确实在流行音乐的前沿，做出了一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对传统的反叛和背离。尽管我们并没有因为这个获得更多东西，但我们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对此我感到由衷的欣慰。我们应当高兴地看到改革开放３０年来给音乐带来的根本性变化，就是流行音乐的重生与发展。回望３０年流行音乐的发展，有高潮，有低谷，有各种艰难的阻力，也有寻求突围的种种努力。我期望流行音乐能再造辉煌，再度出现那种能带给我们共鸣、审美和感动的，挥之不去的恒久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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