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晚报：和慧凭什么征服了欧洲歌剧舞台

◆陈唯正(于慕尼黑)

判断一个歌剧演员的成就，有一个铁打的指标就是看她(他)在哪个歌剧舞台登台，演哪些角色以及被回头邀请的频率。得力的经纪人或许可以让你相对轻松地被引进世界一流歌剧院，但要在国际舞台上立足，并不断被回头邀请，还需要靠自己的过硬实力。

以这个标准，在中国歌唱家中，女高音和慧无疑是迄今西方歌剧领域中的最高成就者，没有第二人能拥有与之相提并论的傲绩。迄今为止，她的足迹遍布所有世界一流歌剧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伦敦皇家歌剧院、慕尼黑巴伐利亚歌剧院、柏林德意志歌剧院、柏林国家歌剧院、意大利维罗纳歌剧节等等，这都是些声名显赫的歌剧圣殿。而在那里，她主演的角色又都是意大利歌剧的大角色：阿依达、托斯卡、阿梅利亚(假面舞会)、刘 (图兰朵)、玛德琳娜、丽娜(Stiffeli0)等，还有《蝴蝶夫人》中的巧巧桑(这都是些靓丽耀眼的角色)。和慧是第一位真正称得上“国际著名”并享有崇高声望的中国歌唱家。

上月和慧来慕尼黑巴伐利亚歌剧院，在《蝴蝶夫人》中饰演巧巧桑。由于票子早已告罄，笔者不得不顶着天寒地冻去歌剧院等退票。好在运气不错，等到一张顶楼(六楼)第一排的座位，是慕尼黑歌剧老油子们的热门位子：看得清，听得好，平民价。这是和慧继“阿依达”、“托斯卡”之后，第三次来慕尼黑的主演。

巧巧桑在《蝴蝶夫人》中，是一位玉手纤纤、珠泪点点，年仅15岁的日本少女。在歌剧舞台上，这是一个声乐技术和角色塑造上出了名的矛盾角色—— 从普契尼写的音符特征来看，如果由东方女子来演，则很难胜任剧中许多戏剧性力量的表现;而由西方女子来演，则又不能展现东方少女娇嫩缠绵、柔情似水的抒情一面。她是妩媚孱弱的日本村姑与豪放刚毅的意大利烈女揉捏而成的结合体。从角色本质来选角，找一位亚洲女高音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由于角色的技术难度和亚裔女性生理条件的限制，塑造巧巧桑的佼佼者却是寥若晨星。有多少被媒体捧为“天生的蝴蝶夫人”的女高音，在短短几年后声音便一晃三摇，人未老，声先衰，在国际舞台销声匿迹。评论家的共识是：巧巧桑这个角色非常“吃声音”。著名意大利女高音米蕾拉·弗雷妮虽然在录音和电影里出色地演过这个角色，但始终没在舞台上演过。而和慧，至今已经饰演了百余场巧巧桑。

和慧具备亚洲女高音少有的宽泛厚实的嗓音，聚焦成一个干净清晰、炙热发光的银色声音核芯，具备一种贵族般的声音特质。其次，和慧拥有力量型戏剧女高音的巨大音量。在巧巧桑的那些戏剧爆发段落，她能发出山呼海啸、气吞山河的高强音。这是她能走出亚洲的保证。拥有如此大号的嗓音，通常难以胜任抒情委婉的音乐段落。但和慧又不是这个“通常”。

第三，她还具有优秀抒情女高音所必须具备的弱音，尤其是高声部弱音技巧。通常人声越往高唱，越需要音量作为支撑。在高音区如果把音量收回，并且稳稳地站立住，就需要非凡的技巧。一个上品的柔弱无骨的高音，必须具备无级扩张的渐强能力，这需要用更为强大的气息来支持。在巴伐利亚歌剧院，和慧大量清晰平稳、轻如羽翼的高弱音能够充盈歌剧院圆形拱顶，然后再反射到观众厅的每个角落，像缕缕乐魂，淡淡如菊地飘荡而来：仙风道骨、空灵脱俗、余音绕梁、缠绵不绝。慕尼黑听众们得以尽情享受声乐艺术的阳光雨露、如痴如醉。这种艺术感染力之大，足以摄魂夺魄。

以上特征使和慧拥有动态变化的巨大幅度的两个极。恰到好处的自然震音既使她在拥有巨大音量的同时保持一种灵活性，又保证弱音段落能清晰地传达到歌剧院顶层最后一排的位子。

第四，在高与低、强与弱之间隔着一个世界，但它们不是孤立的。它们的幅度越大，起承转合的空间就越广，戏剧冲击力就越强，随之而来的嗓音调色范围也就越大。和慧异常出色的legat0(连音)技巧保证了她具有随心所欲地支撑音乐弧幅、拉出连绵悠长的旋律线的能力。她从撕心裂肺的胸声跳至气冲云霄的高强度能让人感叹，在弱如游丝中膨胀出的山崩地裂气势能让人振颤，在一个短短的乐句中将艾来克特拉(理查·施特劳斯)的疾风暴雨收敛于帕米娜(莫扎特) 的风和日丽而能让人心醉。她在憧憬、幸福、自尊、怀疑、悲切、愤怒、放弃、绝望的情绪塑造中运用的嗓音调色，更是丰富多彩、左右逢源、信手拈来。

第五，与演唱相配，和慧的肢体语言，举手投足是那么得心应手、活灵活现。她信步走上舞台的瞬间，便散发出凝敛大气的强磁场效应，始终吸引着所有观众的眼球。这种独特的明星风范一直持续到剧终。这是百余场角色经历慢慢锤炼出来的功夫。

和慧的蝴蝶夫人已经达到如此境界：人们用耳朵可以“看”见这个形象;用眼睛可以“听”见那些音乐。

事实上，“蝴蝶夫人”还是和慧的成名角色 ——在她出道不久的2004年，当她在维也纳大众剧院出演《蝴蝶夫人》时，即被世界顶级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总经理荷兰德慧眼相识，并立即与之签下威尔第的《斯蒂费利奥》《阿依达》《假面舞会》的主演合同。从此她便踏上国际歌剧院“甲级队”的艺术生涯，成为世界各地炙手可热的威尔第、普契尼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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