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条静静的 贝多芬小路

◎傅光明

我曾有许多年把一尊半身的贝多芬石膏像摆放在写字台上，总想让它不时激励自己在人生、事业上的奋斗。在事业上，我自认还算是一个勤奋的人，或许跟贝多芬有关。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J.施密特的油画《贝多芬在林中散步后进行创作构思》，才感觉他原来是一个那么亲近自然的人。

在 一个绿茸茸的小丘，他背依着大树悠闲地坐了下来。据他的朋友回忆，在大自然造物的环绕中，他常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旦漫游于灌木丛中，在森林里，在树 下，在野草和岩石间，是多么快乐啊！没有人能像我这样热爱乡间。人类祈求共鸣，那么，就让森林、树木与岩石给他共鸣吧！”

我想到了维也纳那条静静的贝多芬小路。

贝 多芬1792年从波恩来到维也纳，在此生活了35年，直到1827年去世。他几乎所有的重要作品都在这里完成。他多次搬家，墓地也在维也纳。他在维也纳留 下了丰富的供后人瞻仰膜拜的生活遗迹，其中有一条常常散步的小路，就位于郊外的海利根斯塔特。1808年他再次在这里赁屋隐居，第六交响曲也是在这里产生 灵感构思创作完成。那时他正处在创作高峰期，同时构思着几部大作品。

据《贝多芬传》的作者辛德勒记载，他曾陪伴贝多芬在海利根斯塔特一条山谷旁的小溪边漫步，途中，贝多芬踏上一片草地，背靠着一棵树说：“我就是在这儿创作了《小溪边》，黄鹂、鹌鹑、夜莺和杜鹃，都鸣叫着，我把它写进乐曲里了。”

他有个习惯，散步时随身带着笔记本和铅笔，随时记下灵感的乐思，像这样的笔记乐谱竟有2500页之多。

我 早早便在梦中渴望着去维也纳做一次音乐朝圣之旅，去拜谒维也纳音乐厅对面贝多芬广场上建于1880年的贝多芬纪念碑，上边有一尊贝多芬坐像，周围是九个小 天使，用以象征着他所创作的九部交响乐；想在充满城郊风情的那条贝多芬小路上，感受他当年创作的氛围。听说小路旁边竖着一块绿色的牌子，上面写了一段贝多 芬1815年的日记：“恍惚大地上的每一棵绿树都在向我述说。神圣啊，神圣！森林里的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谁能把这一切用语言来表述？森林里的甜蜜和静 谧……”

贝多芬的旧居有多处，贝多芬小路也有好几条，它们静静地聆听贝多芬与自然的对话。从1815年秋天起，他的耳朵完全聋了，他和人们的交流只有笔上往还。可他的心与自然永在，这是多么的神奇啊！否则，人类将因此失去那么伟大的音乐。

贝多芬说，“我从没想过为争名逐利而创作。藏在我心里的东西我必须把它一吐为快。所以我才作曲。”从事文学写作和学术研究，不该如何吗？

此 时，我忽然觉得，那条静静的贝多芬小路对他的音乐人生，对我的文学人生，对人类的精神生活，都是意味深长的。有那样一条小路，至少意味着我们可能还有思 想，还在思想，意味着我们或还可以远离灵魂的污秽，意味着我们还能感受和领略自然，意味着我们可能还有艺术的创造。我是那么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有一条仅仅 属于自己的充满大自然芬芳的小路，有一条静静的充满了音乐的精神思想的贝多芬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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