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音乐是对精神健康的投入

1979年，国门初启，美国小提琴家斯特恩以民间文化交流使者身份首度访华，拍摄了名为《从毛泽东到莫扎特》的奥斯卡获奖纪录片，在美引发巨大反响。镜头最后，那个戴着红领巾被誉为“中国大提琴神童”的小男孩王健，如今已是誉满国际乐坛的老将。

王健是那种不善言辞，但一弓子出来能令DG唱片监制眼泪夺眶而出的人物。本月20日、27日，这位率真的音乐家将与东方小交响乐团在东艺献上两场音乐会。第一场全场海顿作品，第二场与钢琴家许忠联袂钢琴、大提琴二重奏。他表示，选择海顿作品专场，并不单单为了纪念作曲家逝世200周年，而是建议国人以及国内交响乐团更多接触“真正的古典作品”。

近年爱上欧洲“水彩画”

斯特恩早就预言：“王健将是东方最有希望的音乐家。”经由《从毛泽东到莫扎特》为大家所熟知之后，王健在上世纪90年代分别在美国耶鲁大学以及朱丽亚音乐学院深造，随后签约代表世界古典乐最高水准的德意志（DG）唱片公司，是该唱片公司签约的第一位中国艺术家。

早年留学美国并在当地有多年职业生涯的王健，近年来将演奏重心移至欧洲。与欧、美各大乐团均有长期合作的他比较后认为，欧洲的人文环境和艺术氛围更加浓厚，对演奏家的提升也更大。“如果用绘画作比较的话，美国乐团的演奏就像一幅油画，激烈、鲜明、刺激性强。它们大红大绿、大黑大白、中间色彩却不多；欧洲乐团像一幅水彩画，细腻清透，他们不愿意拉得太响。” 王健比喻道。就观众审美来说，欧美之间也有差异。“美国观众喜欢大型作品，比如贝多芬、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等的作品。这点和中国大多数观众的喜好很相似。欧洲人则偏爱莫扎特、海顿这样的古典作品。”

中国乐团及观众应更多接触古典作品

很多乐迷对王健推崇备至是因为他对巴赫作品的虔诚演绎，而王健本人对作曲家也是偏爱有加。王健最近在香港艺术节上连演3天巴赫六首无伴奏大提琴组曲，门票发售后3天内便一抢而空。“观众安静得不得了！”王健眼里闪烁着光芒，兴奋地感叹道，“我好像在空旷无人之地独自在拉。”其实，对于普通观众来说一连六首巴赫无伴奏定会显得枯燥，能够决定这样一口气演下来也是需要勇气的，王健笑着坦诚地告诉记者，在内地他尚不会有此尝试。“不过现场能来五六百真正的乐迷，这一点我是有预计的，上海有这个数量死心塌地、能听得过瘾的人。”

王健赞赏东方小交响乐团的音乐追求，而此次奉献海顿专场，王健表示并不只是为了应景。“像巴赫、海顿这样的作曲家不只是对自己的创作有要求，而是怀着虔敬的信仰祈求，将作品提献给上帝。其实，在西方也有很多人不能完全听懂，无法感受到自己在命运面前是多么渺小。所以说，听这样的作品是需要一定的年龄和修养的，就像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心高气傲。”

据介绍，第一场的两首海顿协奏曲一首具有优美的歌唱性，另一首具有很强的节奏感，曲风全然不同。其中，《C大调大提琴协奏曲》在图书馆中埋没了将近200年之久，直到1961年，捷克音乐学者在布拉格国立图书馆发现了海顿时期的手抄分谱。该曲是“交响乐之父”海顿对大提琴艺术的巨大贡献，不仅具有维也纳古典乐派所共有的典雅乐风，而且还在演奏技巧方面存在着相当大的难度。

大众化是不可能的

华人大提琴家，说到王健就必谈马友友。王健所钟爱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马友友也录制过专辑，不过却是加入了歌舞伎表演等一些附加元素。而纵览王健的唱片，除去近年与吉他演奏家合作的一辑貌似跨界外，其他均为相对传统保守的演奏模式。王健笑着说，如果要变得更有名，就势必要付出更多“不太愿意”的代价，比如与流行艺人合作、多穿名牌、多代言广告，“但我这个人有点懒”。

实则，王健一贯坚持着自己的理论：“古典乐不会也不需要真正的大众化。”“任何高深珍贵的东西都不会真正地雅俗共赏，这是宇宙里的道理。”他说，“美国文化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它是第一个彻底的金钱社会，所有东西的好坏都由其受众面广不广来计算。”当经济危机袭来，美国古典乐坛遭受的冲击最大，有的乐团干脆直接宣布破产。“政府把它们当作赚钱工具，它们自己也主要是靠大公司的财力支持。这些公司财团一旦溃败，它们自然难以为继。欧洲就好很多，他们一直认为音乐是‘扔钱’的事儿，是对人民精神健康的一种投入。”

谈及欧美各团如今踊跃来华的现象，王健认为那是“股票概念”使然。“欧美以及日本演艺市场是价值100元的股票，中国只是价值10元的股票，但他们还是更看好中国，争抢着先占领这个市场。再说了，中国人这么多，按比例来算，他们也可以演出无数场了。”

告辞前，王健为记者送上他与近年来在古典乐界迅速走红的青年指挥家杜达梅尔及西蒙·玻利瓦尔青年管弦乐团的合作录音。王健感叹于委内瑞拉那项世界瞩目的音乐奇迹：在贫穷人口占半数的委内瑞拉，政府推行“音乐改变命运”的计划，这个人口总数为1000万的国家，会音乐的孩子达到40万。如果没有音乐，这些贫困的孩子只会流落街头，或者很可能成为乞丐、小偷和吸毒者，王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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