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Overview
2011-06-11 13:22 新快报 陈文 何姗 林思敏
■用纳税人的钱建起来的剧院会成为广州市民可望不可及的“城市景观”?
“零补贴”、“零编制”——最高票价2880
■策划统筹 何姗
■采写 新快报记者 陈文 何姗 实习生 林思敏
■摄影 新快报记者 黎湛均
票价太贵 看不起
最后一分钟 从黄牛手上淘到便宜赠票
2011年5月7日，被誉为歌剧之王的《托斯卡》在广州大剧院开演前的最后时刻，刘女士的朋友华立(化名)从“黄牛党”手中以400元的价格买了一张面值2880元的票，观赏了这部精彩绝伦的歌剧大制作。
在5月8日演出前一天，“广州大剧院歌剧托斯卡门票优惠转让——500元一张”的广告也出现在“广州赶集网”上，广告宣称：“本人有5月8日1680 元现票(赠票)4张优惠转让：500元一张，座位：池座A区8排39-41-43-45号(连座)，有意者请来电话或短信息联系。联系人：戴生;电话：13924232136。”
《托斯卡》的票价分别是2880元、2280元、1680元、1280元、880元、680元、380元、180元。据广州大剧院方面的统计，当天的上座率达到了八成以上，但仍有近两成的座位没有卖出去。
市民李谨接受新快报记者采访时说：“卖不出去的肯定是贵票，如果票价优惠一些，就可以把座位都卖完，这样艺术资源才不至于浪费，又满足了我们这样想看又出不起太多钱的人。”
“每当国内外一流艺术团体演出前，都有一些长久流连于大剧院外的市民，他们也许没有能力支付高昂的票价，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开演前一分钟从‘黄牛’手中淘到最便宜的票。这些人当中很多都对音乐、艺术有着深刻理解和鉴赏能力。”
广州观众黄域理说，3月24日晚上演出开场前，他拒绝了以580元从“黄牛党”手上购买德累斯顿国立交响乐团的演出票，这张票的面值是1880元。
“这确实超出了我的支付底线，试想观众总是要通过这样的渠道才能与艺术结缘，这不健康，和人的身体一样，不健康的事情能长远吗?”
一边是翘首以盼却囊中羞涩的普通市民，一边是仍未满座却坚持高昂票价的大剧院。
开张一年来，在为广州带来前所未有的高品质演出的时候，公众也不断惊呼票价太贵，艺术院团和演出商抱怨场租太高——用纳税人的钱垒起来的公益设施，是否能让普通市民走进去享受?
早在剧院落成开张之前的2009年伊始，广州市政府就公开招标广州大剧院的管理运营团队，一改国际、国内剧院运营由政府补贴之惯例，实行“一毛不拔” 的“零补贴”“零编制”模式。同时，在合同里，广州市政府也不对大剧院的票价指手画脚进行规定，而是交由市场决定。这让不少实力雄厚且经验丰富的剧院运营团队投标前临阵放弃退出了竞标。最终由有“文化航母”之誉的全球最大的中国演出和艺术展览供应商和运营商——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赢得了广州大剧院的经营权。
但是无论如何，这种“零补贴”“零编制”模式目前所导致的最直接的一个结果是——在北京的国家大剧院、上海大剧院、广州大剧院三大国家级剧院中，惟广州大剧院票价最贵、场租最高，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萨尔茨堡室内乐团
二、三楼坐满 楼下空空荡荡
票价
1680元，1280元，880元，680元，380元，180元，80元。
5月22日晚，萨尔茨堡室内乐团在广州大剧院演出。
新快报记者在现场看到，二、三楼几乎都坐满了。据了解，二楼以上的位置都在380元以下，三楼的位置除中央靠前的几排是180元，其余均为80元。、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一楼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十名观众坐在两边靠墙的位置，面向舞台的中央从第一排往后至十几排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十几排以后才坐了个把观众。据了解，一楼两边靠墙的位置是少量的180元、380元及680元。面向中央的位置都在880元以上。中央靠前的位置是1280元、1680元。
二楼的座位有316个，三楼的座位有279个。一楼的座位有1209个。也就是说，380元以下的位置几乎都售罄，这部分位置占全场的1/3。而380元以上的位置几乎都在一楼，占全场2/3。
中场休息后，一楼中央的位置几乎都被观众坐满，而一楼靠墙两边的位置观众明显减少了，显然这些观众都挪位到中央来了。
大剧院品牌管理中心总经理刘晓璐说：“我们不会拦他们的，不要浪费了好位置的资源嘛。”他承认这场票卖得“比较一般”。他解释说，某企业原来预订了一半1680元和1280元的票，开演前3天因故取消。
对于380元以上的票明显不如380元以下的票卖得好，为何剧院不把票价适当调低，让更多观众能承受，能走进大剧院，刘晓璐说：“大剧院开业的这一年，广州从来没有这么频密的高水平的演出，我们也没有任何经验，也是在不断摸索。我们已经预计顶级的演出如《托斯卡》、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等肯定是亏的，一些扶持本土艺术的演出也是亏的，其他的不可能预计票卖得怎样，而且成本也摆在那里。”
●小提琴大师林昭亮音乐会
“票价很贵，下了决心买的”
票价
880元、680元、480元、280元、180元。
3月11日，是“当今最杰出的小提琴大师中的一位、获得英国留声机唱片奖”的美国华裔小提琴家林昭亮的独奏音乐会。
新快报记者看到，楼上的观众也坐了大约不到一半的样子，一楼靠后的人比前排的人多，主要集中在两侧较多，中间较少。
观众李先生说，他的票是180元的，广州大剧院的音效这么好，听音乐会坐在哪里都一样。本来这种票属于二楼或三楼最边上的位置，但是李先生却坐到了楼下，因为一楼依旧有不少的空位。
星海音乐学院的学生小林是和4个同学一起来看演出。他们买的都是最便宜的180元的票，“这些票已经很贵了，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买的”。
王乾慧和女儿也是开演前的最后时刻才买了180元的票进场的，她说：“880元、680元的票，就是中间的那些位置，你们看，都是空的呀，票价有必要搞得这么高吗?”
广州大剧院的工作人员认为，林昭亮尽管在国际上很出名，但是他在国内的演出不多，知名度就不如吕思清，但成本在这里，不这么高的票价根本就难以回本。加上广州大剧院也没有钱去做广告和宣传，也是导致上座率不高的原因之一。
广州大剧院品牌管理中心总经理刘晓璐说，在香港，政府会要求媒体、地铁打演出的广告，这是政府埋单的，但是我们只能在自己的网站上宣传一下，并发单张，报纸、地铁的广告我们根本就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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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调查
多选180元以下票 最高不要过500
2011年5月14日，世界著名的华裔大提琴家王健与深圳交响乐团在广州大剧院献演。新快报记者向前来观看演出的观众或者参观大剧院的游人进行了调查。在调查的近20名观众、游人中，他们希望最贵的票价不超过500元，而且他们都会选择较为便宜的票价，一般不超过180元。
★设计师陈恩
一般买80、180
月收入约5000元的陈恩是一名现居广州的设计师，听音乐会一般都会购买比较便宜的票，自己大概都是买80、180这两种。如果碰到对自己口味的演出，例如小提琴、大提琴，就算是票价再高一些也会过来观看。但要控制在500以内。
陈恩觉得剧院只要够运营成本就可以了，毕竟这是公共性质的文化事业，普通市民能消费得起才是硬道理，太高了没人来看，哪来的市场规模呢。
★文员李慧琳
可接受最高价500
28岁的李慧琳每月固定收入为3000元。她说，自己可以接受的最高票价在四五百以内。自己这次过来看演出的票价是180。
★商务人士candy
最好在600以下
35岁，来自上海，月收入上万，平时都会去歌剧院看演出，但是全部都是商业赠票。candy表示票价不能太贵，毕竟这是一个公益事业，大家都是有权利享受到这种文化素养的培育的，应该以提高人民素质为目标，政府也是有义务去做到这一点的，广州大剧院票价对于普通公众来说还是相对较贵的，希望能降低票价，而且票价最好控制在500-600以内。
★德国人吾德为
应在200以下
给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的德国人吾德为在广州从事贸易，他认为广州大剧院的票价对于当地的普通市民来说，还是有点贵了，他认为，票价应该控制在200以内，应该达到大部分市民都可以接受的水平。
吾德为说，德国票价没这么贵。高票价其实不利于市场的培养。
租金太贵 演不起
“起码要1000元一张票才能回本”
广州大剧院“零补贴”“零编制”的运营模式所导致的“高场租”，无疑对大剧院的“高票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另一方面艺术演出场租的加高，也使得很多优秀艺术团体的演出成本陡增，优秀的剧目难以登陆大剧院而只有“望院兴叹”的份。
今年年初，广东省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戏剧家协会主席、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倪惠英发言时不禁感慨万千道：“广州大剧院演一场要收20万元场地费，广州本地剧团演不起。这么贵的场租，起码要1000元一张票才能收回成本。”
“在‘零投入’的机制下，既要引入好、高质量的东西，又要让广大的普通市民受惠，对于广州大剧院而言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广东省艺术研究所艺术创作中心主任、广东省演出协会副会长、广东高雅艺术演出专业委员会主任王炜指出。
免场租待遇：《花月影》“起死回生”
2011年5月16日、17日广州粤剧院的新派粤剧《花月影》终于如愿在广州大剧院鸣锣开场。这是2010年9月《花月影》期望献演广州大剧院，却因20万元的高昂场租不得不退却之后，终于以双方“分成的方式”达成一致，《花月影》在广州大剧院终于“起死回生”。
粤剧《花月影》在广州大剧院演出的票价最贵的380元，最低的票价80元。
《花月影》两天的演出，共获得票房20.4019万元，倪慧英没有透露与广州大剧院是如何分成的。但是对于这样的票房记录倪慧英还是感到满意和兴奋。据广州大剧院票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介绍，这两天的演出上座率就粤剧而言还很不错的，达到近5成，而且现场观众反应热烈，现场气氛很好。
大剧院1804个座位，如果按每场有900人观看，20万的票房摊到每个观众身上，戏票的均价也就约113元，确实算得上惠民票价。
倪慧英说，如果按照以往的模式，要交20万元一场的演出场租，他们不但一分钱赚不到，还要倒贴20多万，这不是广州粤剧院这样的本地艺术团体可以承受的成本，相信很多优秀的艺术团体也难以承受。
广州大剧院艺术总监徐民奇说，实际上，为弘扬岭南优秀传统艺术，我们此次对粤剧《花月影》采取了每场20万元场租全免的待遇，使其得以最实惠的票价面向市民。这是广州大剧院“融入本土”方针的具体实施。接下来他们还欢迎广东本土的民间音乐或艺术制作团体走进大剧院，以灵活多样的方式进行合作。
●上海
政府补贴免场租 场场爆满还赚钱
倪慧英曾接受上海东方艺术中心的邀请，参加了上海国际艺术节的演出。上海方面不但一分钱的场租没有收，广州粤剧团还有钱赚。她介绍，在上海这两天的演出意想不到的场场爆满，向上海观众展示了“南国红豆”的独特魅力。
据上海东方艺术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类似粤剧这样的演出政府都给剧院补贴，以降低票价惠及群众，“有些艺术不能完全靠市场的商业票房去衡量，特别像倪慧英这样的国家梅花奖得主，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粤剧传承人更应如此，因为上海特别重视文化艺术的普及与传承。如果完全靠卖票回收成本，很多优秀的演出我们根本看不到也看不起，这一点我们很清楚。”
●北京
国家大剧院场租5万元 票房40万分成赚10万
今年3月15、16日，粤剧《花月影》在国家大剧院亮相，则采取了既要场租也要分成的模式，但是《花月影》非但不亏还收获颇丰。
倪慧英介绍，在国家大剧院演出的场租便宜，一场是5万元，两场的场租一共给了10万元。同样，这得益于国家和北京市政府对国家大剧院的大力扶持。而且，意想不到的是，遥远南方的粤剧在北京的售票情况火爆。《花月影》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的最高票价为480元，最低80元结果，第一场的戏票竟然卖得一张不剩，第二场仅有十几张没卖出去。
最后《花月影》在国家大剧院获得票房近40万元，国家大剧院与广州粤剧院是四六分成，刨去10万元的场租，《花月影》还获得了10多万元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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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上海、广州三地剧院相同演出票价对比
演出 剧院 时间 票价对比(元)
意大利罗马芭蕾舞团《罗密欧与朱丽叶》
国家大剧院 时间：2011.05.25-26 580、520、460、400、280、180、100 元
广州大剧院 时间：2011.06、03 -04 1680、1280、880、580、380、280、180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时间：2011.3.23 1680、1280、880、580、380、180
德国德累斯顿国家交响乐团
广州大剧院 时间：2011.3.24 2880、2280、1880、1280、880、580、280
国家大剧院 时间：2011.03.26-27 1200、980、880、780、600、400、200
广州大剧院 时间：2010.10.19-20 1680、1280、880、580、380、180、80
总政歌舞团舞剧《铁道游击队》
国家大剧院 时间：2011.05.19-21 480、430、380、300、180、120、80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时间：2011.7.8-9 420、320、220、120、60 元
国家大剧院 时间：2011.5.20 880、680、600、520、400、280、180
奥地利萨尔茨堡室内乐团
上海大剧院 时间：2010.10.19 580、480、380、280、180、120
广州大剧院 时间：2011.5.22 1680、880 680 520 400 280 180
上海东方艺术中心 时间：2010.4.14 1280、1000、800、600、400 、200
安妮-索菲·穆特小提琴音乐独奏会
广州大剧院 时间：2011.4. 27 2280、1680、1280、880、580、380、180
国家大剧院 时间：2011.05.02 1280、1080、900、780、600、480、280
析因
大剧院的票价场租为何比北京上海高?
零补贴：一年维护费用4500万元全靠自己赚
“我们每喝一口水、每喘一口气都要自己赚回来。”广州大剧院的一位工作人员揶揄说。“广州大剧院一年的运营维护费用要4500万元。”刘晓璐说，这是绕不过去的费用。“夏天我们办公室不敢一直开着空调，凉下来赶快就关掉，温度上来了，再开一会，然后再赶快关掉，每开多一分钟都是钱。”
广东省艺术研究所艺术创作中心主任王炜指出，日常维护是广州大剧院最大的支出之一，随着大剧院启用的时间越长，特别是三五年之后，很多设施开始陆续进入维修期，大剧院的维护成本还会继续上升，在没有任何补贴的情况下，生存压力也将继续加大，要用钱的地方还在后面呢。
“剧院的维护成本确实很费钱。”星海演艺集团副总裁、星海音乐厅主任刘莹证实。“场馆维护光电费、水费这一项就不得了。以星海音乐厅为例，大演出厅需要24小时开着空调，它里面的乐器、管风琴需要恒温，包括室内的座位都是吸音的，像广东这种气候情况下你不可能不保持恒温，假如你关了空调，湿度一过了，乐器也坏了，凳子都潮了要报废，那就不行了。这些运营的成本如果政府不给的话，它是一定要转嫁到观众身上。”
面对广州大剧院一年来的运营情况，广州市文广新局副局长对新快报记者坦言：“这一年当中，我们进行了磨合与博弈。我们曾预测它第一年还在投入期，可能要亏1000万，但是结果比我们预测的好得多，它没有亏这么多。”
广州大剧院艺术总监徐民奇也表示，全世界的剧院，给补贴的都很难收支平衡，我们是“零补贴”，也不可能一下子平衡，但是我们应对了挑战。
零补贴：高昂演出成本打入票价
去年底，由广州共时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广州大剧院合作操办的英国皇家爱乐乐团在广州大剧院演出新年音乐会，票价最低180元，最高2880元。
“英国皇家爱乐乐团来广州的交通、住宿费大概就要七八十万，另外，演出费是10万英镑，这已经是比较优惠的价格。这两项成本加起来就一百八九十万，接近200万了。按照这个成本，估算一个大抵六到八成的上座率，总共1800个座位，算下来平均每张票的价格约1000元多一点才能保本。”
星海音乐厅主任刘莹说：“相反的是，国家大剧院、上海大剧院等地的演出，因为获得了政府一定的支持，同类的演出就不会那么高。”
实际上，国家级大剧院直属于国家文化部，由文化部与当地政府共同领导，每年获得中央和北京市的两级财政约1亿多元的补贴。
上海大剧院虽然不享受上海财政的额外补贴，但它仍属于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为事业单位编制，这部分经费不用发愁。另外，上海市政府还对剧院上演的优秀剧目进行补贴，剧院不需要靠高票价收回成本。此外，据上海大剧院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那里的演出场租一般10万元左右一场，费用的多少要视具体情况确定，有高有低，大家可以谈判，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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