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惊魂记

很多人欣赏音乐会，会因为节目冗长或音乐沉闷，结果花了银子进去打瞌睡。当年正处恋爱期，跟还是男朋友的老公一起去欣赏莫扎特歌剧“魔笛”，没多久他就开始摇头晃脑了，我体恤他上整天班太疲累，就任由他跟瞌睡虫二重唱，但心里认定他应该还是喜欢古典音乐。

订婚后，观赏美不胜收的柴可夫斯基“天鹅湖”芭蕾舞剧，他一样找周公报到，我心知不妙。就连精彩的爱尔兰“大河恋”，劈里啪啦的踢踏舞，灯光音响热闹非凡，他也有本事睡去。我这时方才死心，彻底了解原来我的良人将古典艺术欣赏视为艰深难懂，夫妻二人绝不是知音。

音乐家辛苦创作，当然不希望观众酣声此起彼落。偏偏有时曲高和寡，听不懂的人就是爱困，只好在乐曲上动手脚整整不捧场的观众。最著名的就是海登 “惊愕交响曲”，前面的乐章接近催眠的平和、很有心机的引人入睡。接着在轻快柔和旋律中，突兀地来上几个突强的和弦，足够把人从梦乡中吓醒。眼看又要昏 去，他好像早知你会如此似的，再狠狠来记回马枪，重重恫吓，这下子终于彻底回神，乖乖正襟危坐，认命地聆赏音乐。

身为一个钢琴老师，我总要定期帮学生举办音乐发表会，展现学习成果。这种老弱妇孺阖第光临的家庭活动，弄得老师和家长人仰马翻，却非办不可，好对自己、学生、家长都有个交代。

年纪小、初次上台的小朋友平时练得好好的，一上台就有千奇百怪的状况，令人措手不及。有的慌到六亲不认，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反应，要弹什么曲子也 惊得一问三不知，本来讲好了要背谱，只好妥协让他看谱弹奏。结果危危颤颤上了台，谱也没翻开，但也不知哪来的回光反照，一气呵成地完美演奏完毕，令我跌破 眼镜。只看他得意洋洋地跟观众敬礼，还有模有样地跟献花的妹妹玩亲亲、握握手。刚才的恍神仿佛只是一场梦。

上台NG不选择重弹，有的人干脆乱弹，搞即兴创作，让人绝倒。忘光光更不算什么，抚琴痛哭才令人啼笑皆非，老师亲自上台送上乐谱，坐在身边，就 像是上课一样，陪着泪光闪闪的他慢慢弹完，这时不管台上台下都如释重负，报以最热烈的掌声。有的人眼看要上台，却紧张地想跑厕所，我只得临时叫下一个先上 场。活脱就是“台下一条龙，上台一条虫”的真实写照。

不过当然也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敌胆大者，谈笑风生中把曲子完美演奏完毕，来到后台兴奋大声地跟我说：“喔耶！”连台前的人都听得到他的耀武 扬威，大家也都笑了。当台上弹着熟悉的曲子，台下会弹的人就会在自己的膝盖上，跟着旋律，手指无声的比划着。万一要是演奏者“凸槌”，马上跟旁边的妈咪咬 耳朵：“哈！他弹错了！”

看着这些小幼苗在一次次的音乐会里成长，其实是一个音乐启蒙教育者最大的快乐。在脱胎换骨的蜕变过程中，这些小毛毛虫带给我的惊喜不断，一场音 乐会下来，有满足，有小意外，当然也有数不清的成就感。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为孩子举办的音乐会中，会睡着的人着实不多，因为台上惊愕重重，让你想睡都睡不 着呢！(摘自美国《世界日报》 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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