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听麦斯基

丹女

山外山·笔心

音乐就是分享。关在琴房里拉琴的人，永远不可能达到音乐的巅峰。

——丹女

看大提琴家麦斯基（Mischa Maisky）在香港的演出，就像看一株植物在面前成长。从土壤抽芽开始，慢慢地向天空向太阳伸展它的躯体，张开每一片绿叶，最后开花结果，辉煌地开花结果。

　 　从古典的贝多芬，到浪漫的肖邦、舒曼，抒情奔放的拉赫曼尼诺夫、民族热情浓烈的西班牙作曲家法雅，到让人陷入遐想的德布西，然后再是四首包括索斯塔科维 奇的加演曲目，经常对各类古典音乐独奏会感到失望的K这一次竟然看得全身冒汗，热泪盈眶。索斯塔科维奇大提琴奏鸣曲，演奏家和琴融为一体了。仿佛没有弓， 只是用躯体拥抱着大提琴，抚弄它，将情绪感染于它，那琴居然就活了过来，发出震撼人心的低吟和怒吼。琴音才落，K紧绷的神经像收紧的弹簧，倏地一下子松 开；那闷在胸口的情绪像堵在酒瓶里无从发泄的香槟酒；她忍不住高声喝彩，和观众们一起为演奏家欢呼叫好。

麦斯基以一首源自俄罗斯的大提 琴曲结束了当晚的演出。他说：这首曲目没有记录创作者的名字。如泣如诉的琴音在香港文化中心音乐厅里传开来，却把K带到了下雪的俄罗斯。在她的幻想中，雪 花纷纷的十九世纪城市，有昏黄的灯光，有不知名的作曲者在窗边写下不朽的乐曲……物换星移，百年后的东方城市，那没有作者的乐曲给无数人带来了心灵上的震 撼和无限慰藉。那一刻，K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如果乐曲结束她嚎啕大哭，那必定是史上第一人！

那么悠扬，那么放纵，又那么内敛，就像 诗一样。演奏家也是诗人吧……从十几岁开始听音乐会到长这么大，在独奏会中，也就只有三场让她毕生难忘，偏偏三场都是大提琴独奏会。 Rostropovitch、马友友、麦斯基，是巧合吗？曾在香港乐团任大提琴演奏家的日本朋友告诉她：“大提琴的世界和小提琴、钢琴的不一样。我们就像 是一家人，知道对方是拉大提琴的，会产生亲切感，还会互相照顾。小提琴和钢琴的世界是竞争的、残忍的世界。”

或许真是这样吧。像昨天晚 上的音乐会，预定曲目才表演完，就有几乎四分之一的观众冲出场外，要抢先排队索取麦斯基的签名。K想，空了那么多座位，演奏家大概也没有兴致加演了吧。谁 想，演奏家不仅加演，还在加演过程中将音乐会推向最高潮。完场时，一名观众兴奋地说：“这真是反映了音乐的真谛：音乐重在分享啊！”

音乐就是分享。关在琴房里拉琴的人，永远不可能达到音乐的巅峰。在演奏的圣殿里，音乐家和观众一起，共同呼吸乐曲的音律，彼此感染对方的身体语言，感 动对方的情绪，最后将音乐的美推向极致，升华至一种几乎是人神共在的境界。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那需要所有人的全情投入。

W说这样子的音乐会千年难得一遇。K感觉幸运，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三场。她将继续寻找，她的第四场……　　（传自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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