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沃夏克笔下的杀气

我们是怎样建立自己对德沃夏克的印象?也许是通过他的第八、第九交响曲或《大提琴协奏曲》《弦乐小夜曲》及一些室内乐，从中浮现了一位简朴、富有旋律天才，又带着乡愁与自然之爱的作曲家。在那个音乐形象日趋宏大，或是晦涩的时代，德沃夏克笔下的音乐温暖人心。无论是否热爱他的音乐，那些名作都给人亲切感。

德沃夏克长期专注于交响曲、协奏曲、室内乐等 “绝对音乐”，晚年却跨入“标题音乐”的领域。他在生命最后几年写了一些交响诗，给人的感觉就未必那样亲切。作曲家减去了德奥音乐的一些影响，更多关注捷克民族音乐的根源。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流传最广的四首交响诗：《水妖》《正午的女巫》《金纺车》和《野鸽》。每一首都叙述了一个故事，无一例外包含着残忍、凶杀的因素，有时更进入“惨不忍睹”之境界。

这些题材来自捷克诗人兼历史学家埃尔本的诗集《花束集》，但其中内容与这个美丽的名字毫无关系。《野鸽》讲述一名少妇毒杀了自己的丈夫，另结新欢，最终因良心谴责而发疯、自尽;《正午的女巫》描写一个幸福的家庭，因孩子哭闹不休，母亲召唤女巫吓唬孩子。结果女巫真的出现，围着母子二人跳舞，最终孩子丧命。

很难说这是健康的或感人的故事，但真正“登峰造极”的还在另两部交响诗：《水妖》讲述水妖抓人间女子为妻，生下孩子。其后女子恳求能够回娘家一趟，水妖同意了，条件是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内回到他那里。结果女子的母亲不肯放行，引起水妖的狂怒，竟将自己的孩子斩首;《金纺车》的内容类似《灰姑娘》，出现了国王爱上民女，继母让自己的女儿冒名顶替的情节。不同的是，《金纺车》中的继母和她女儿是将朵尔妮卡(类似《灰姑娘》的主角)在森林中杀害，再残忍地分尸……不过它倒是四首交响诗中唯一以“喜剧”结尾的作品——在魔法的帮助下，朵尔妮卡复活，与国王结婚，而继母与她的女儿被狼群撕成碎片。

李斯特的交响诗属于“情绪的表现多于描绘”一路，德沃夏克则不然。尽管作曲家很早就受到李斯特的影响，他的交响诗却是非常注重于描绘的，似乎是为丰富的情节配上“音画”。当然，音乐的描绘毕竟不同于笔墨，在不了解作品题材的情况下，这些交响诗也只是“富有戏剧性的管弦乐作品”。曾看到有人根据《野鸽》的标题做出美好想象，明白整个故事后大跌眼镜的回忆。

当我们知道，《金纺车》中某处铜管与打击乐的喧闹代表那样残忍恐怖的场面;《野鸽》中主题的变化其实是杀夫凶手的心理描写;《水妖》狂暴的结尾代表着让人掩面的惨局，我们欣赏这些作品时的情绪感受自然会有变化。也许，当我们在《第八交响曲》《大提琴协奏曲》的影响下，对捷克民间音乐、人文产生美好遐想的时候，这些交响诗能让我们对此有一种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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