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幅理想主义者的肖像—听国交2009—2010音乐季开幕式音乐会

卜大炜

近日，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在国家大剧院举行了2009—2010音乐季开幕式音乐会，指挥家李心草指挥乐队演奏了瓦格纳的《唐豪瑟》序曲、马勒的声乐套曲《旅行者之歌》和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堂吉诃德》。来自德国的著名小提琴家塞巴斯蒂安担任了乐队的客席首席。

　 　瓦格纳的《唐豪瑟》序曲人们耳熟能详，当晚的演奏别具一格。笔者听过的《唐豪瑟》序曲大多是较为亢奋的演绎，而当晚李心草的处理在速度上放慢一些，力度 对比平缓一些，这样，便少了一分“条顿”式的张扬，情感的焦点投射得更远，就多了一分想象的空间，从而赋予了序曲一些理想主义的色彩。这或许是瓦格纳更愿 意听到的。

马勒的声乐套曲《旅行者之歌》由旅德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刘嵩虎演唱。刘嵩虎是德国纽伦堡国家歌剧院驻院男中音独唱家。这部作品 声乐部分多在高音区运行，最高音达到升G，因此有过女声版的演绎，唱起来更为方便。刘嵩虎是高男中音，从当晚的演唱状态看，他在音区上游刃有余，音区对他 不是负担，这部经典作品的难点是音乐处理。刘嵩虎的音乐处理令人叹服，不同的真假声配比令音色多变，虚实相间，衬托出情感的层次和落差。男声歌唱家往往运 用轻声来达到情感的升华，而刘嵩虎在这部作品的几个高潮处增加了假声的成分，唱出了类似轻声的效果，尽管共鸣减弱，但在大乐队的织体中保持了力度和穿透 力。马勒的这部作品有着歌剧咏叹调的神韵，但以艺术歌曲的形式出现，这样的唱法正切合原作的独特风格。与笔者邻座的中央音乐学院教授郭淑珍赞赏地说，这才 是马勒这部作品的正确唱法，不能一味地追求声音的亮度。马勒在这部作品中抒发了音乐主人公对理想爱情的破灭和落寞，刘嵩虎真实地唱出了一位理想者的心声。

　 　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堂吉诃德》取材于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同名小说，主人公堂吉诃德以骑士自诩并游侠天下，却在现实中四处碰壁，作曲家以堂吉诃德 的自嘲，对此前创作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唐璜》、《英雄生涯》等一系列交响诗中的人物形象（包括自画像）进行了否定。交响诗《堂吉诃德》类似一部 独奏大提琴与独奏中提琴的交响协奏曲，独奏大提琴“扮演”骑士堂吉诃德，独奏中提琴“扮演”仆人桑丘·潘查。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以喜剧的面目出现，以 悲剧的性格立身。作曲家捕捉住了原作的这一主旨，在音乐上将滑稽的色彩大部分敷设在乐队部分，例如第二个变奏中堂吉诃德与幻化为敌军的羊群大战，铜管用花 舌演奏描绘羊群的一片哀叫，但在第六变奏和尾声等段落却用大段的大提琴独奏来刻画堂吉诃德的疾世愤俗，生动地刻画了一位好高骛远的理想主义者。理查·施特 劳斯在这部“音乐的戏剧”中描写了主人公堂吉诃德的性格发展，这是二度创作所需要再现的。《堂吉诃德》的独奏大提琴和中提琴介于独奏乐器和主奏乐器之间， 进出之间有些散，尤其是独奏大提琴，如同柏辽兹《哈罗尔德在意大利》中的独奏中提琴。当晚大提琴家李垂谊的独奏形散而神不散，左手的吟揉与右手的张力配合 出足够的混响，音色丰沛，意蕴深远。李垂谊的演奏线路清晰，富于思考，句子重音和逻辑重音一应俱全，硬起音和软起音相向对比；时而宣叙时而咏叹，更在尾声 以崇高的意境歌颂了堂吉诃德心中的理想，最后以一个平静的下行半音阶描绘了堂吉诃德临终前的“看破红尘”。从理想的追求到幻想的破灭，李垂谊的演绎出色地 对堂吉诃德进行了心理描绘，凸显了这个欧洲文学史上第一个典型人物那文艺复兴的人文精神。来自柏林的托马斯·塞尔蒂兹担任中提琴独奏，他的演奏不刻意修 饰，左手运指颗粒清晰，右手运弓富有冲击力，听来音色苍劲；第四个变奏的几处性格转换一气呵成，以一种稍纵即逝的简洁手法刻画出一位鼠目寸光但又不乏聪明 机智的现实主义者，与他的主人进行着“貌合神离”的对话。

音乐会的三个曲目令人兴味盎然，呈现出三幅理想主义者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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