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数字音乐价格最后一件衣裳

谁端出MP3的免费午餐

3月30日，全球四大唱片公司、140多家独立唱片公司、国际四大词曲出版商和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把旗下110万首歌曲放到谷歌上，给中国用户提供免费下载。唱片工业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产品无偿送给中国人？白送对于唱片工业的百年老店意味着什么？

文/邝新华

把唱片业纠集在一起的是山西人陈戈。

2004年2月，陈戈的普涞音乐经纪公司走到尽头。董事会开会决定，到期的艺人再不续约。这是陈戈继1995年把崔健带到美国巡演大亏之后，第二次在唱片业遇到的挫折。

2005年10月，陈戈成立了巨鲸音乐网。他的设想是，把人生与音乐的关系贯彻到商业中。吃饭、开车、催眠、怀孕，人生的每个时刻都需要音乐。如果你是西餐厅老板，需要背景音乐，直接查分类就可以。每首只需1元，包月只需十几块。

失意：从＄0.99到￥1.00

“今天看来，别说一块钱一首，即使是一毛钱一首，也没有人付费下载。”陈戈笑着挖苦自己。虽然是这样，这个1块钱的定价来之不易。“一块钱就是一毛多美金，唱片公司分一半就只有六分钱，要比iTune便宜八九倍。”

虽然不容易，但陈戈还是做下来了。到2006年3月15日消费者权益日，Top100下载店上线，陈戈已经签下了大概100家唱片公司，其中包括四大唱片公司里的两家。

那天的产品发布会，陈戈发现，上台的嘉宾都是在鼓励他们，觉得他们是壮士。“就好像要说：在中国做正版收费下载，离死不远了。”

“今天想来，很多唱片业的朋友对这种付费的模式也是怀疑的。”陈戈说：“但当时是很难听进去的，所有创业者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人在一定的历史阶段是看不到自己的错误的。”

虽然现在明白了，但陈戈知道，像2009年这样，做一个免费、不加密的免费MP3下载在2006年是绝无可能的。项目做到2006年10月份，陈戈已经感觉到压力了：下载的人数寥寥，平均每天就几千个，连个人网站都不如。

两年前，陈戈的唱片公司被沿海地区源源不断的盗版CD击垮；两年后，陈戈的音乐公司即将被互联网上的盗版MP3击垮。伴随着前两个进程，互联网的盗版MP3也正在把盗版CD击垮。

五大唱片公司每年发行音乐从2001年到2005年的量减少了60%。互联网上可以下载的歌曲大概增长了5倍——这是源泉知识产权代理公司CEO吴峻提供的数据。“CD的发行量到2008年已经跌到不能再跌了。”

源泉代理着几十家唱片公司几十万首的歌曲。

　　诉讼：一些旷日持久的争斗

有唱片业人士称中国的数字音乐市场为“非常没有秩序的蛮荒时代”。盗版就像如来佛祖，多少个孙悟空也是白给。“没有人统计过，但你让业内的人讲一个数，我相信都会说1%。99%的音乐消费是盗版的。源泉再怎么努力去授权，我们得到的也只是1%里的我应该得到的份额。”

近年来，数字音乐的盗版的形式也越来越丰富：P2P、客户端、移动互联网，还有搜索引擎。“现在大部分用户得到音乐都是通过搜索。百度在互联网上音乐下载的份额应该是60%到80%。”这是唱片工业把矛头指向百度的原因。

音乐知识产权的官司有两起比较著名。一个是2005年国际唱片业协会对百度的起诉，另一个是2008年年初吴峻携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对百度的起诉。

不过，这两个官司都还没有结果，因为百度提供的仅仅是链接，即使不小心提供了盗版音乐的链接，知识产权律师游云庭说，百度在收到版权人通知后24小时内删除即可免责。

“这个过程非常的冗长。(起诉百度)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年多了，我们也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怎么样。没有结果，这是很惨的一件事。”

吴峻说，在搜索引擎上获得盗版的取证，技术上需要几十万人民币。“我们一搜索它，它把我们的IP地址屏蔽掉。如果这首歌是比较有名的，搜索出成百上千的结果，要一页一页地去翻，去取证，那成本就太高了。”

现在，越来越少的唱片公司去起诉盗版公司了：“原来50%的话，现在只有20%、30%，没有一个告的公司有一个正面的回报。”

在这样的环境中，陈戈的项目很快就陷入了困境，直到谷歌的出现。

豪门：不谋而合音乐梦

2006年8月，谷歌的战略合作部门看上了巨鲸音乐网的榜单，邀请陈戈与谷歌热榜合作。这本来是一个普通的网站合作，但双方都对一个话题很感兴趣：音乐合法化的搜索和下载。9月12日，陈戈、章明基和谷歌的投资部门在洲际酒店一起吃饭，双方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和谷歌不谋而合，我们不认为一个改良的产品会成功。前面有很多先烈的尸体在那了。”两者直接谈论免费的音乐下载。之后，陈戈给谷歌提了些建议书，关于免费音乐搜索下载的商业模式，还安排了四大唱片公司和谷歌的会谈。

2007年的1月4日，陈戈接到谷歌的通知去开会。“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谷歌得有多少事要安排呀。”陈戈似乎预感到事情的到来，进入会议室后，“谷歌的投资部门、战略部门、技术部门，一屋子的人都在。”当陈戈得知谷歌有兴趣投资巨鲸后，各种心情都起来了，“患得患失，贪婪，觉得要傍大款了。”

那以后，陈戈把原先的业务都放下了，人力、物力和财力全部转移到与谷歌的合作上，开始跟各大唱片公司谈判。

从只同意免费试听，到同意免费下载，唱片公司的底线是：我不管是收费还是广告模式，总之每一个下载都要给我一定的钱，拉不拉得来广告是你的事。

那这个价格是多少呢？这是陈戈谈判中重要的部分。但肯定不是陈戈两年前拿的一块钱了。“有说六毛的，有说四毛、三毛、两毛，相当于按批发价给我，我再卖给广告主，但广告主能给的价钱大大低于这个。”陈戈的算法是：“比如说我一天有3000万个下载，一年有一百亿个下载，用一年可以挣的广告费除以100亿，你就能知道一个下载值多少钱了。从1元钱的人民币要降到几分、几厘。”

就在这样的价格之下，到2007年的10月陈戈已经签下了三大唱片公司的广告模式：免费下载和免费试听，下载后有加密——三个月后这首歌失效。

因为文件有加密，在某些手机和MP3里读不了，陈戈还开发一些补丁——可惜没用上。这些事情结束后，11月16日，谷歌投资的第一笔钱到位。“在此之前，理论上我们和谷歌随时可以分道扬镳。如果这笔钱不到位，还有一个半月就要关门了。”

“那天，我和我女儿跳舞庆祝。在此之前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谷歌投资你们？因为你们有钱？有实力？有用户？有品牌？有技术？我答不上来。”

事实上，谷歌早就希望进入MP3下载的领域与百度PK了。碍于“不作恶”的传统，有人把160多家唱片公司整合在一起，当然是谷歌乐见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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