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杰耶夫：贴近俄罗斯精神的深处

王纪宴 / 文 《 人民日报 》（ 2016年01月07日 24 版）

“两个韵来了，第三个自然而来。” 这是普希金在诗作《科隆姆小屋》中对美妙诗韵缤纷而至的欣喜迎迓。这一美妙诗句，又何尝不可以作为俄罗斯指挥家瓦莱里·捷杰耶夫与马林斯基交响乐团为北京听众带来的俄罗斯音乐的恰当写照？

在 英国知名记者埃德·乌利亚米的笔下，捷杰耶夫是“他这一代最伟大的指挥家”，乌利亚米并未像别人那样出于稳妥考虑而加上“之一”，而径直将捷杰耶夫排在他 这一行的最顶尖。这样的赞誉来自捷杰耶夫音乐创作上的水准和境界。捷杰耶夫与马林斯基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们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伟大的音乐阐释，最关键的是通 过技术精湛、忠实原作的演奏，透过音符而抵达作品的灵魂，展现作品深层、最具实质性与特色的美。

图为指挥家捷杰耶夫。王小京摄

捷杰耶夫和马林斯基交响乐团每年与中国乐迷都有一次约会。今年的“拉赫玛尼诺夫全集音乐会——浪漫与狂想·激情与沉淀”自然更令人期待。

2015 年12月3日晚第一场音乐会开场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一交响曲，是一部在音乐会难得听到的作品。它于1897年首演时曾惨遭失败，以致作曲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受神经衰弱折磨，几乎彻底丧失创作信心。捷杰耶夫和马林斯基交响乐团的演奏让听者听到了一部新颖动人的交响曲，令人为它在百余年前的悲惨命运感到不公平， 为今天的听众对它的忽视而深感遗憾。之后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同样是演出机会不多的作品，年仅16岁的俄罗斯青年钢琴才俊丹尼尔·卡里托诺夫与捷杰耶夫和马 林斯基音乐家让我们听到了一部具有吸引力的协奏曲。在第一次中场休息后，第二钢琴协奏曲到来，担任独奏的华裔钢琴家黎卓宇是2015年国际柴科夫斯基钢琴 大赛银奖获得者，他的技巧和乐感颇具俄罗斯钢琴学派的气度。而在这部协奏曲奏响的拉赫玛尼诺夫最后的作品——《交响舞曲》，是一次感人肺腑的壮丽演绎。第 一乐章中部著名的抒情旋律，在由中音萨克斯管独奏呈现之后，由第一小提琴和大提琴深情地唱出，真挚而感人，透着沁人心脾的美，熠熠生辉的音符和乐句有着阳 光遍洒的清澈感和光影斑驳的璀璨感。这让听者的思绪被音乐引领至辽阔的时空，体验到“心事浩茫连广宇”的丰富与博大。

一流的音乐演绎，一个 突出标志是其宽广的表情范围——指挥家和他的乐团能够自如地在一个上达浩渺天界下至无限深渊的范围内驰骋转换，正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而不是那种囿于总 谱、困于技术、穷于魄力、乏于想象的循规蹈矩。在那样的演奏中，即使做到技术上高度完美，仍是味同嚼蜡，而与真正的艺术创造无缘。

捷杰耶夫作为洞悉指挥艺术这门艺术秘诀的巨匠，在艺术风格上最大的特点就是赋予每一次演奏以即兴感、让音乐始终保持新颖魅力。他的音乐会均为超越常规的“马 拉松”长度：演出较平时提前半小时于七点开始，两次中场休息，两晚的演出结束时间都到了夜里十一点。这位不知疲倦的指挥家的日程被人称为“永动机”模式， 有些人甚至由此怀疑他的音乐粗糙或缺乏灵感。老一辈钢琴大师克劳迪奥·阿劳说过：“音乐家头脑里的音乐越多，就越能成为一个伟大的诠释者。”外行或准外行 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十年磨一剑”概念，与职业音乐家尤其是具有非凡创造力的大师的曲目容量，以及赋予浩瀚曲目以生命的能力，有着天壤之别。

好的指挥家追求的并不仅仅是让音乐更优美动听。在很多时候，音色与旋律线条崎岖不平的质感，是捷杰耶夫与马林斯基音乐家提供的最贴近俄罗斯音乐精神深处的存在感。伟大的艺术不是悦人耳目的所谓娱乐，而是对于我们精神的无限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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