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生命之歌

“感谢生命，它对我情深义重/它赐予我双眸，使黑白分明/能望见夜幕闪烁的繁星/人群中我心爱人的面影……感谢生命，它对我情深义重/它带给我欢喜和泪水/它教我把幸福从苦难中分离……”

比奥莱塔-帕拉被誉为智利“民歌之魂”，这首她自弹自唱、情深意切的《感谢生命》之歌被视作全球最杰出西班牙语歌曲之一。10年前，我在古巴留学的一次课堂上，古巴老师放起这首在拉美脍炙人口的歌曲。幽怨的曲风和感人至深的歌词，顿时让课堂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沉醉在深情又忧伤的旋律中。歌曲似乎是唱者在感恩生命，又犹如诀别生命的临终遗言。今年7月，我在智利出差，有幸参观了比奥莱塔-帕拉博物馆，近距离感受了这位集歌手、诗人、作曲家于一身，同时又是民俗家、绘画家、雕塑家的女性的传奇人生。

比奥莱塔-帕拉1917年出生于智利的中部小城圣卡洛斯。她的父亲是小学音乐教师，她的母亲出身农家，爱好民俗歌曲，闲暇时常教孩子们唱歌、弹吉他。在父母音乐爱好的熏陶下，帕拉家的孩子们都喜欢弹弹唱唱，经常在游戏中模仿乡村剧团演出。相较于兄弟姐妹，比奥莱塔的音乐天赋更为突出。她七八岁就会弹吉他，9岁能自编简单的旋律。后来，父亲因病去世，为了贴补家用，比奥莱塔开始在各种公共场合唱歌挣钱。充满质感的声线，多情的演绎，比奥莱塔很快在国内乐坛小有名气，并开始在各大剧院演出。

年长比奥莱塔3岁的哥哥尼卡诺尔-帕拉是智利著名诗人，曾多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尼卡诺尔对比奥莱塔的艺术创作有着深刻的影响。在哥哥的鼓励和建议下，比奥莱塔开始从智利民间音乐中汲取营养。1952年，比奥莱塔踏上搜集民歌的远征，足迹几乎遍及整个智利大地。从高山到海滨，从草原到沙漠，从偏远乡村到城市贫民窟，几年之中，她搜集和整理了3000多首民歌，其中一些已经濒临绝迹。比奥莱塔由此从演唱者变成了记录者和创作者。之后，她被邀请在大学讲座和授课，受到聂鲁达等文人的称赞，还自己主持了广播节目。1955年，比奥莱塔受邀前往华沙国际青年节演出，之后在巴黎居住两年。再次回到智利后，比奥莱塔开始热衷绘画、织布、雕刻等民俗艺术的手工创作，成为第一个在法国卢浮宫博物馆展出作品的拉美艺术家。

性格上，比奥莱塔是敏感、多情、激进的。1960年，经过两次婚姻失败的比奥莱塔，爱上比自己小近20岁的瑞士歌手吉尔贝-法弗雷，并一直为情所困，直到1967年自杀身亡。比奥莱塔爱得炽烈而动情，毫不保留地释放内心的情感，包括对恋人、家人和自己的孩子。在巴黎生活期间，比奥莱塔得知小女儿患急病而夭折，痛苦万分，从此生活在无尽的自责中。此后，比奥莱塔将情感的宣泄都体现在创作的歌曲和画作上，正如《感谢生命》中的情真意切和忧郁伤感，从旋律和歌词中不难感受出比奥莱塔生命中有过的欢喜与泪水，幸福与悲伤。

为了纪念这位杰出女性，比奥莱塔-帕拉基金会和比奥莱塔的家人共同创办了这座博物馆，2015年落成揭幕。博物馆正门印着比奥莱塔1964年为卢浮宫装饰艺术博物馆绘制的宣传织布画作。一个由紫、黄、红、黑、绿5色构成的长睫毛大眼睛，好似面向世界敞开的心灵窗户，也代表了比奥莱塔“一颗好奇探索、永不停歇的艺术心”。如今，这个标志成为比奥莱塔-帕拉博物馆的馆标。每当走入博物馆，工作人员便会给参观者贴上这个独特的馆标。

博物馆包括展厅、放映厅、教学厅和图书馆等。沿着盘旋而上的幽深回廊，进入第一层以织布画作为主的展厅。该展厅的主题是“人类献歌”，画作展示的多是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图景。比奥莱塔从小受农妇母亲的熏陶，学习民俗歌曲和缝纫艺术，而田野和大自然带给她很多灵感。其中，画作《奎卡舞蹈》描绘了一对身着传统服饰在跳智利国舞——奎卡舞的青年；《蒂亚-戈德梅洛》则描绘了诗人蒂亚-戈德梅洛手握吉他在家禽面前弹奏的场景；还有描绘家犬跟随主人的画作《男人》，动物与人嬉戏玩耍的《马戏团》以及纸膜画《节日中的孩子》和油画《日内瓦的礼物》等。

在地下展厅，收集了比奥莱塔的大部分油画作品。她用画笔摆脱了宗教的某些刻板与陈腐，探讨生与死、创造与决裂的问题，并发出精神与社会救赎的呼吁。画作的风格与色彩随表现主题发生变化，色调忽明忽暗，但总体视觉是艳丽、温暖和舒心的。即便描绘的是沉重主题，画作的表现手法也给人一种暖暖的希望，甚至有种孩童的调皮，好似儿童画，却又透着成人世界的忧虑。在这里，比奥莱塔的主要音乐作品、绘画和雕塑作品、生平影像记录和创作资料等，都充分展现了这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俯下身子去创作。

放映厅里循环放映着关于比奥莱塔创作和生活的纪录片。一个画面中，她正一边绘画一边接受采访，当记者问她如果选择一种职业来代表自己，她会怎么选择？比奥莱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选择和人们在一起……我选择画画，画出人性最深层的东西，那些黑暗的、察觉不到的、隐藏在人心灵深处的东西。”自杀前，比奥莱塔谱写了《感谢生命》，唱出了生活道路所教给她的人生真谛。“你们的歌即是我的歌，由这幸福和苦难组成/所有人的歌即是我自己的歌/感谢生命，生命对我情深义重……”今天，在拉丁美洲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响起这个旋律，依然会让人听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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