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纳切克的晚年

何华，作家，出版有《因见秋风起》《试遣愚衷》《买金的撞着卖金的》等，现居新加坡

雅纳切克（1854~1928）是捷克作曲家，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非常推崇他。很多年前，我就是看了昆德拉的书，开始找雅纳切克的音乐听。他的歌剧最有名，但我更欣赏他的《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美得如一枚田黄印石，温润凝腻，蕴藏深厚；后来又听了他的两首弦乐四重奏，尤其“第二”，有“哀感顽艳”之意味，并兼有大限当前醉生梦死的宿命感。我认定雅纳切克是位游离于时代之外的孤独者。他比柴可夫斯基小14岁，比另一位同样以歌剧著称的作曲家普契尼大4岁，但他的音乐与他们没有多少关联。现在人们提到雅纳切克，说他有“现代”意识，在音乐会上，也常把他的曲子与巴托克、斯特拉文斯基的现代派作品并列，而他又比这些人年长三四十岁，他仍是孤独的，和这些“后生”很难真正归于一队，因为他从不愿以一个导师的身份出现在年轻人面前。他活着就是个孤魂。

不仅昆德拉捧他，村上春树也赞他。村上对他音乐的“宣扬”，功不可没。我不爱读村上春树的小说，但村上喜欢的作家、音乐家，往往也是我的心头好，这让我觉得“难堪”，仿佛错看了他。除了在《1Q84》里大谈雅纳切克的《小交响曲》，他在《挪威的森林》里也再三提到托马斯·曼的《魔山》—我的最爱。

1917年，63岁的雅纳切克遇到了他的音乐缪斯—25岁的已婚妇女卡米拉·斯托斯洛娃。之后的11年，直到去世，雅纳切克都沉浸在对卡米拉的浓情蜜意里，爱情的力量不可限量，老头的晚年因为有了这段私情而干劲十足，创作灵感源源不断。他最好的作品几乎都是在遇到卡米拉之后完成的。从某种程度而言，这些音乐，就是他们爱情的产物。

在雅纳切克眼里，卡米拉是一个美丽天真充满活力的“女神”。但在雅纳切克妻子兹登卡·亚娜切科娃笔下，卡米拉显得徒有其表：“她总是笑个不停，中等个头，皮肤黑，卷发，像一个吉普赛女人……她对我说她不喜欢上学校读书，也不喜欢学新东西。这一点完全切实可信，因为她的来信拼写错误百出。在音乐方面，更是无知……文学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妻子对“小三”免不了仇视，不知兹登卡·亚娜切科娃所言是否属实？不过，不少大艺术家确实喜欢这类天真活泼、学识平庸的女性。

74岁了，雅纳切克在乡村小屋里创作歌剧《死屋》，写得很顺，眼看要煞尾了，卡米拉带着两个儿子来看望老人，这无论如何算得上是件美妙的韵事，两个男孩天真可爱，对“爷爷”没有丝毫敌意。一天，老人想和卡米拉单独“对话”，他慈祥地说：“孩子们，你们自由玩去吧。”兄弟俩雀跃而出。其中一位迷失在森林中，老人得知后忙着去寻，急出了一身汗又在森林中着了凉，发展为肺炎，几天后死在医院。传说，他死前—活着的最后一刻，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同卡米拉做爱。这真是个“疯狂”的老人！有人不信这个“传说”，但我信。

最近，漓江出版社推出《雅纳切克私信集》，让我们看到音乐家内心最真实的一面。读了这本私信集，对了解雅纳切克的晚年生活和他的音乐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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