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音乐厅的「费加罗」：开着发电车演歌剧

音乐厅租来的发电车

文 | 唐若甫

12月16日晚，西安音乐厅上演莫扎特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当晚，正逢音乐厅所在的西安曲江新区大唐不夜城地区大面积商业用户停电，不幸殃及音乐厅。为保证演出顺利进行，音乐厅租来了一辆发电车。在大唐不夜城黑灯瞎火的楼宇中，西安音乐厅的灯火通明格外抢眼。

这是西安音乐厅年内上演的第三部全本制作歌剧，请来的是以国外演员和导演为主打的演出班底，清一色的年轻人主打。澳大利亚指挥家戴恩·兰姆执棒西安交响乐团，导演是来自英国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的导演克雷格·艾尔迪吉。由于演出放在音乐厅内举行，受场地限制，导演做了大胆调整。舞台前方三分之二处留给置景，乐团和指挥位于布景后方，两个面朝舞台的电视屏幕捕捉到指挥的画面供歌唱家们参考，位于舞台侧方的观众席锁闭，剩余的舞台前方的近千座几乎座无虚席。

由于没有乐池、没有幕布、没有提词员，等于要在平日只能上演音乐会版歌剧的场地里做出一台全本制作的歌剧。导演克雷格用一个脚手架般的帐篷外加几片白布，这就是全部布景。简单的道具包括一张床、几把椅子、柜子和桌子。白布既承担了投影幕布作用，又起到空间切割的效果，有点像拉尔斯·冯·特里尔在电影《狗镇》里营造的舞台剧效果的现实版。

因为没有幕布，第一幕到第二幕的换景便在音乐进行时实时进行。全程不到两分钟的实时换景，众人把第一幕中女仆苏珊娜捉襟见肘的卧室换成伯爵夫人罗西娜富丽堂皇的起居室，安静有序，一气呵成。

第二幕中，为表达伯爵夫人的怨妇本色，降下的投影幕上出现一颗树苗的动画造型，随着情节推进，树苗慢慢长成大树，开花结果，落叶凋零，意味着伯爵夫人的度日如年。整部歌剧中，无论是舞台后方的大屏幕投影，还是布景上白布的投影，都以定格和缓进画面为主，亮度克制。在这版制作中，多媒体投影并没有成为炫耀科技的资本，也不是喧宾夺主的成分，而是跟随剧情娓娓道来，起到铺垫和反映心理变化的作用，属于非常高明和含蓄的做法。想必这也是因地制宜的策略之一。

舞台制作之巧妙不限于此，对道具和布景的各种活用让人叹为观止，舞台调度则反映出卡司的不俗实力。作为意大利喜歌剧（opera buffa）代表作，《费加罗的婚礼》承载了诸多笑点，而考验歌唱家的便是这些笑点和包袱是否管用。在这一简单粗暴的实用主义旗帜下，卡司经受住了考验。现场如同德云社，几乎所有的包袱和笑点都管用，都博得了听众自然而慷慨的笑声。

歌唱家的演技和唱词的翻译居功至伟。格兰特·多伊尔饰演的阿尔玛维亚伯爵是个性情中人，演技高超，抖包袱屡试不爽。本·麦卡迪尔演唱的费加罗声音一流，人高马大气质一流。萨曼莎·普莱斯演唱的凯鲁比诺调皮率真。罗西娜的实力一般，这倒正好突出塞尔维亚女高音米利卡·伊利克演唱的苏珊娜的小鸟依人和玲珑可爱。我两年前在悉尼歌剧院听过米利卡在朱莉·泰莫导演的《魔笛》中演唱的夜后，显然苏珊娜更适合她的号和声线。此番是米利卡首次演唱苏珊娜，她的表现可圈可点。中国演员里，王博饰演的巴西里奥抢戏严重。王博浑身上下都有戏，唱演俱佳，尤其是在第一幕与费加罗搀扶晕倒过去的苏珊娜并趁机“吃豆腐”一段，刻画地惟妙惟肖。戴恩·兰姆棒下的西安交响乐团在第一幕中稍显笨重，从第三幕开始明显适应了莫扎特的谐谑风格。最大的遗憾是宣叙调的通奏低音以钢琴替代羽管键琴。

演出结束后，此版歌剧的制作人上台与听众交流，并带出几位幕后制作人员。在这个通常只有在话剧结束后才有的交流环节里，她坦言在西安制作歌剧的艰辛，讲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如果说每个城市都在争取做“有歌剧的城市”，导致我最初对在西安上演莫扎特歌剧还抱有怀疑。在她讲话后满堂听众发自肺腑的叫好和鼓掌中，我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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