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交响乐团的生存现状和展望

《剧影月报》,2014(4):34-36 

交响乐自清末引进中国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单就时间而言，并不短暂。但是，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直到改革开放后，中国交响乐才真正得到普及与发展。近来年，随着我国国力的不断增强，物质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的精神需求也向更高层次迈进，这无疑给交响乐的深入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社会环境的不断变化，中国交响乐团再次面临着诸多问题。本文认为，只有在解决如运作模式、营销方式、组织管理等一系列问题的前提下，通过与世界一流乐团的不断接触和融合，中国交响乐团建设才会日趋完善，走向正轨。

一．营造职业化乐团运作模式

目前，我国有近六十个职业和专业交响乐团。从运行机制到生存状态，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其一，政府出资扶植的职业交响乐团，其中有中国交响乐团、中国爱乐乐团、北京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广州交响乐团、厦门爱乐乐团、深圳交响乐团等。这些乐团的经费均由政府拨款，生存状态相对良好，这类乐团仅占全国乐团的20%左右；其二，文化体制改革后，为文化公司或演艺集团所属的地方乐团以及需要政府资助部分经费的乐团。这些乐团实行差额工资制，剩余部分需要自己解决，亟待解决的任务是转企改制后对市场的适应和重新组合后各项工作的探索；其三，乐团各种经费不依靠政府。其中部分乐团依靠演出自筹经费，另外部分则是由愿意资助交响乐事业的企业提供资金，其中最为典型的例子有珠江交响乐团、贵阳爱乐乐团、南京爱乐乐团和湖北黄石市新爱交响乐团等。

全世界交响乐界有一个公认的基本事实：一个交响乐团的存活与繁荣不可能只寄希望于政府拨款或市场化这种单向度的运作模式。具有成功经验的交响乐团运作方式说明，政府和财团的政策、资金联合支持是一种复合运作，这对于任何乐团来说，犹如空气和水之与人，是存活必不可少的要素。 

关于国外交响乐团的运营模式，在2013年交响乐峰会上，德国交响乐团协会总监吉拉德·梅腾斯向到会的中国交响乐团团长们介绍了欧洲交响乐团成功的行业规范：“德国和欧洲的交响乐团的运作模式是经过几百年的运作形成的，比如在德国，乐团的资金依靠政府的拨款和企业的支持以及演出门票在维持，其中演出门票并不占重要比例。乐团有董事会，董事会的董事是由支持乐团的企业家们组成，决定着对乐团经费的投入和乐团发展的指导。我们所有乐团在艺术管理上还要坚持演出季的运作模式。”1在法国，政府除了通过财政上直接支持交响乐团等高雅艺术外，还鼓励企业资助乐团。法国对企业征收高额营业税，但企业若资助高雅文化事业，资助费用则可抵扣税款。美国的情况则是，各大交响乐团由赞助商组成董事会或基金会，这些董事会或基金会负责为乐团在每个财政年度募集足够的资金，足以保证美国交响乐团有着丰厚的运行资金。而目前在我国，由于缺乏相关的法律规定，企业资助交响乐团不仅不能抵扣税款，甚至反而要对这项资助再重复征税，这使很多企业对资助交响乐事业兴趣索然，望而却步。

在演出市场方面，过去许多年，很多交响乐团每年都能接到二、三十场商演，主办单位绝大多数是各级地方政府和不同规模的国企。2013年8月13日，中宣部等5部委联合发出《关于制止豪华铺张、提倡节俭办晚会的通知》，2通知挤去了非正常商演的水分，规范了演出市场，这项规定使交响乐团陷入了尴尬的生存境地。从长远看这是好事，现在的困难只是阵痛，同时也反证了交响乐本身的特点：它的生存和发展并不能依靠畸形的商演市场来解决。

二．与时俱进，积极营销

正如“symphony”（交响乐）这个外来词的内涵所显示，交响乐团演出是由演奏员、剧场和观众共同完成的一个“集合体”，其各种因素缺一不可。但说到底，还是演奏员和剧场来共同完成，从而为观众服务。这样一来，如何引导、培养和留住观众是摆在剧院和乐团面前无法回避的核心问题。

首先就剧院而言，培养各种类型与层次的观众，任务尤为迫切，因为观众是音乐形式最为直接的接受对象。缺少观众，音乐演奏也就无从谈及。这是把音乐生产转化为音乐消费，走向音乐生活的最为直接的方式。在欧洲，交响乐的兴起正是中产阶级兴起，音乐走向大众化的最为重要的标志。而在我国，由于城乡分布不均，目前交响乐的生存空间仍局限于城市。以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为例：由于地点偏僻，观众来一次不易，来了再来就更难，出路在哪？答案就是会员制营销模式。该中心盯住的不是人们的口袋而是脑袋。他们从了解观众出发，创造需求，善待观众。推出从“勃拉姆斯卡”到“莫扎特卡”再到“巴赫卡”自动升级的会员制营销模式，只要是会员，出席音乐会就能得到这类增值服务。另外，他们的会员沙龙、系列讲座、会员专享的《东方艺术》双月刊、精美的会员手册、演出时的会员服务处以及丰富多彩的会员活动日等一系列活动，常年免费并持之以恒。该中心通过“你投票，我邀请”方式组织了“我心目中的世界十大交响乐团”评选活动，并计划用五六年时间邀请十大交响乐团，这一举动极大地推动了“听交响到东方”这一品牌战略，因而被评为“第五届中国十大演出盛事”金奖。值得一提的还有，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是唯一常年设立学生票的剧院，不难看出他们着眼未来的眼光。从2005年正式运营至今，中国和世界90余个国家的团体和个人在“东艺”共举办演出4500余场，观众达到近460万人，目前会员人数达20000余人。面对“节俭令”，“东艺”的演出收入不降反增，这无疑说明他们的营销模式是成功的、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的，值得全国剧院学习。

另外，交响乐团本身也要自己设立过硬的“公关”团队，和媒体建立起良好的沟通，包装自己、宣传自己并推销自己。在信息时代，更要利用微博，微信公众号等互联网平台。

三．建立健全科学的组织管理

现在我国不少乐团领导出身于音乐专业，他们熟悉业务，掌握行业特点，在新形势下也进行过改进与摸索，甚至还尝到过一些甜头。但是，由于缺乏系统专业的管理理论，法律意识和经营意识滞后，他们的管理理念大多来自传统和经验，往往只看到文艺院团的文化属性，却看不到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的商品属性，3在文化体制改革的大潮下显得被动甚至不知所措。

对于中国交响乐团组织管理不佳导致经营不善的局面，国内音乐界人士有着清醒的认识，中国爱乐乐团团长李南说：“欧洲乐团的运作模式已经几百年了，他们的经验在于乐团靠政府和企业投资保障艺术发展的持续性。而这些国际通行的职业化乐团运作模式，恐怕我们的政府主管部门和企业并不真正了解，有的地方以为把乐团放到市场上就能自己发展，有的地方更认为乐团的运作可以靠类似流行演唱会的运作方式，靠演出票房就能解决资金问题。结果乐团演一场赔一场，乐团的发展更是无从谈起。”4众所周知，在管理领域，艺术管理不同于工商管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工商管理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目的，结果导致理论理性与目的理性的分离。5而艺术管理则不同，它更要兼顾艺术创作的社会属性、人文和商品属性。在这一方面，国外乐团成功的运作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为完善中国交响乐团管理机制，我们可以聘请或委托专业管理团队和咨询公司，把责任、权力、义务和利益落实到相关者头上，他们有着熟练的文化管理经验，工作细致，经过严密组织，甚至能够发展出乐团的衍生产品。

在艺术管理方面，应该避免人治是完善中国交响乐团管理机制的一部分。另外，各个乐团，在现存管理方式下，从购买乐器，新人聘用等方面存在“一人独大”的组织模式，这也是造成管理不善、经营状况不佳的根本原因之一。

四．打铁还需自身硬

在各项技能训练方面，中国人的潜力并不比外国人差，但在整体配合和战术方面，则与西方国家相去甚远，交响乐团也存在这种状况。如果从交响乐演奏员自小练习乐器算起，到进入交响乐团成为演奏员，大约有10至20年的琴龄，技术掌握方面与国外乐团比较并不存在太大差距（尤其是弦乐），但乐团的综合实力与西方优秀的乐团比较起来却不能“望其项背”。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问题的实质在于对西方交响乐语言的解释欠佳。交响乐曲的产生有深层次的欧洲社会、文化背景。中国交响乐团演奏员在日常训练中，必须掌握演奏乐曲的生产语境，了解作曲家的生存状况，多听、看国外优秀乐团的演奏录像。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走出门去，观摩与学习国外优秀交响乐团的排练，并作切磋交流。这对把握乐曲的精神非常有益。另外，西方古典音乐作为外来音乐，要想演奏好它，就必须深刻理解西方（主要是欧洲）的文学、历史、哲学、宗教、民俗等等人文因素。这样，乐团演奏员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结合本土文化，在心中形成一道自然风景，再加上不断提高、演习琴艺，这样就会达到精湛的演奏水准，精准地演奏西方各种音乐语言，获得本真的西方交响乐人文精神。

交响乐这门艺术形式至今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它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人类文明的骄傲。它的最终目的是表达人类情感，净化心灵，使人的灵魂得到升华。演奏员是乐谱与观众之间的中介，乐谱只有通过演奏才能变成实际音响，传达给观众。对业务的不懈钻研应该融入演奏员的血液，使音乐成为日常生活，这样才不会愧对“专业”二字。成为一个有文化、有精湛技艺的演奏员，是演奏好交响乐的前提。

综上所述，鉴于我国目前的交响乐团运行机制还很不完善，演出市场也不成熟，为了解决这种不利于交响乐的生存局面，使之获得健康良好的发展空间，我们必须要有顶层设计，借助国外院团先进运营经验，由政府出面并制定法律法规规范交响乐（包括其它艺术门类）的运行机制和演出市场，使中国交响乐获得科学合理并可持续发展。另外，除文中所述的影响交响乐演奏本身机制本身的诸多因素外，还应该考虑到其他与交响乐发展有关的因素，比如，如何配合交响乐的演奏，写作能启蒙和引导观众的艺术评论；在中小学以及大专院校开展多种形式交响乐普及；制定与我国国民收入相适应的演出票价等，建立适合我国国情的演出制度，这对于走出我国交响乐发展的困境必将发挥重要作用。中国交响乐团的发展，只有解决好这些因素，通过专业以及社会各阶层的人士的共同努力，才能展现出勃勃生机。

注释：

1.伦兵：《交响乐团需要体面地活着》，2013年5月6日。见http://bjyouth.ynet.com/3.1/1305/06/7991295.html

2.转引自《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gongyi/2013-08/14/c_125166200.htm

3.市场经济时代，由于分工与协作，交换成为必然，因此一切用来交换的劳动产品均具有商品属性，具有交换价值。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7-101页。

4.伦兵：《交响乐团需要体面地活着》，2013年5月6日。见http://bjyouth.ynet.com/3.1/1305/06/7991295.html

5.有关理论理性与目的理性问题的论述，可参见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商务出版社，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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