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曼的钢琴世界里

真要感谢翻译家把德国作曲家舒曼的名字迻译得如此旖旎，富有诗意。我从小就爱听钢琴，一则小品、一段乐章、一行乐句，甚至一个音符都会令我陶然情倾，“感心动耳”。

有个小学同学家有一架德国谋得利老式钢琴，我有空就到他家听他弹，间或还帮他翻谱，渐渐也知道了莫扎特、肖邦、李斯特、舒曼。那个时候，几乎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琴，租赁一个月也要收费30元（当年一般工资也就几十元）。所以，我一直梦想拥有自己的钢琴，听自己弹出来的琴声。几十年后我真买了一架钢琴，那种欣喜与“如获至宝”并无两样。入门书买了一大堆，启蒙老师也请了，还上了钢琴初级班，天天练，可临了一事无成，连一首像样的小曲都弹不完整。那首巴达切弗斯卡的钢琴小品《少女的祈祷》便练了三年，还只会弹前几节，仿佛对着河面甩石子——打水漂。

我天生不是玩乐器的料，拉过二胡，吹过笛子，拨过三弦，拉过手风琴，皆半途而废，更不要说学弹乐器之王。弹不成钢琴，听总可以吧，于是便成了爱乐者。自然钢琴是首选。听了几十年，最钟情的还是舒曼。前不久蛰居在寓，反复赏听约尔格-德姆斯演奏的舒曼全部钢琴作品（含十三张CD几十首作品），首首珠玑，一如在诗的海洋里漫游。

为何独钟情于舒曼的钢琴？不光音律优雅轻灵、冲和圆润，触键雅约柔温，且他的乐曲具有迷离幽绚的画面、深郁的文学性和诗意，以及独特的美学思绪。这是同时代作曲家所缺乏的。舒曼自幼在充满文学的氛围里成长，其父经营书店和出版，使他有条件博览群书，尤喜诗歌和小说，崇拜歌德、拜伦以及让-保尔、霍夫曼等文学大师巨匠，深厚的文学修养积淀极大地提升了他创作的内涵和品位。再者，当时浪漫主义绘画艺术亦融入他的钢琴创作。故而，主题的隐喻性、内容的文学性、形式的独特性和风格的幻想性充溢在舒曼作品中。

听舒曼钢琴曲，仿佛在读深邃华丽的诗，看情节氤氲的散文，浏览色彩缤纷的画，譬如《蝴蝶》《幻想曲集》《森林景象》《童年情景》《薄晓之歌》等。最是那首缥缈空灵、淡远隽永的《梦幻曲》，庶几是舒曼的化身。当然其钢琴曲内涵丰饶、情感真挚，亦受到他和钢琴家妻子克拉拉曲折波磔的爱情的影响。舒曼、克拉拉之间坚贞而琴瑟调和的爱情，他们在钢琴上惊世骇俗的造诣，是对韦勒贝克“爱情会使人软弱”的绝对说法的最好回击。

我所有的那套舒曼钢琴作品全集的演绎者约尔格-德姆斯，与巴杜拉-斯柯达、古尔达并称为“维也纳三杰”，是德奥钢琴学派大师。年过耄耋的德姆斯今年初夏还在上海奉献了他的超凡技艺。他是用心灵和手指来诠释音乐本身，触摸乐曲的情感与哲思。好好听听舒曼，就仿佛一朵花在你心田开放，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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