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交响乐创新突破之道

从萧友梅的《哀悼进行曲》（1916）算起，中国交响音乐创作已逾百年，而黄自的交响序曲《怀旧》（1928）在美国耶鲁大学音乐学院的上演又使中国交响乐较早在国外产生了影响。冼星海、马思聪、江文也等人的交响乐创作开启了新的篇章，留法归来的丁善德以其《长征交响曲》打开了宏大主题描绘的视野。在丁先生倡导下掀起的交响乐创作热潮，催生了如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钢琴协奏曲《山林》、交响诗《黄鹤的故事》等作品，已经成为经典而活跃世界舞台。改革开放为中国交响乐创作全面发展注入了活力，40年创作的作品精彩纷呈，繁多兴旺，因此，为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而举行的中国交响乐作品回顾展演暨第六届中国交响乐音乐季最近两个月内在业界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它较为全面地展现了目前华人中青年作曲家中的交响乐代表作，除了上世纪80年代初“新潮音乐”代表人物叶小纲、谭盾、郭文景、陈怡、周龙、陈其纲、许舒亚、盛宗亮等人的代表作外，还展现了唐建平、张千一、关峡、徐孟东、贾达群、徐昌俊、秦文琛、张大龙、贾国平、周湘林、温德青、叶国辉、王宁、金平、敖昌群、林格尔、杨晓忠、崔炳元、韩兰魁、印青、钟峻程、高平、范哲明、陈丹布、杜鸣等国内活跃的中青年作曲家群体的新作，对一些新崛起的青年作曲家如郝维亚、赵曦、沈叶、邹航、赵麟、陈牧声、郑阳、姚晨、王阿毛、姬骅、刘力等，以及梁雷、李邵晟等少量活跃于国外的青年作曲家，展演也将其选入其中。在繁盛的创作景象中，笔者发现其中创新发展的内在主旨，这是中国交响乐不断突破自我、赶超国际的内在源泉。以既往的成果来看，笔者以为有以下诸法颇值得称道。

一是深挖民族历史文化的题材。作曲家有意识地从民族的历史文化中进行交响乐的题材挖掘，如《日巅》《霸王别姬》《交响幻想曲》《牡丹亭幻想曲》《夸父逐日》《天马》《度》等。《日巅》（许舒亚）和《夸父逐日》（徐昌俊）的选材一致，前者更着意于哲理性思考的交响乐思发展，后者更在意于动态的直观表现。《交响幻想曲》（徐孟东）、《牡丹亭幻想曲》（温德青）分别对古乐经典《流水》和《牡丹亭》进行了题材挖掘，从中展现出文人书卷气的优雅舒展，以线条的挖掘与转展而将曲中的音高控制在无形之中，渐变思维营造出婉转悠扬的韵味，使得两部作品深情款款。其中，前者更在意动中求变，后者更在意色块的对比变化。《霸王别姬》（关峡）在“讲述”凄美悲剧历史故事时借用了梅派京剧的腔韵，《天马》（周湘林）则将汉武帝《西极天马歌》的意象以哈萨克音调予以地域性的指向，《天马》的音乐语言简明、结构板块清晰，和声的丰富变化为其乐思的驰骋营造了饱满的乐境，其唯美与壮美相生谐趣。历史题材作品或深沉或直观的表达，使得题材的纵深度得以多样化衍展，现代音乐手法运用而更好地去程式化、去脸谱化，是深挖历史、发扬传统的哲理性深思所得。

二是拓展民族音乐结构的空间。随着中华文化重视程度的不断加强，近代以来的文学或事件成为交响乐宏大乐思喜好眷顾的对象，如《鲁迅》《野火》《京剧瞬间交响曲》《1911序曲》《祖国》《望大陆》《沙湾往事》等。《鲁迅》（叶小纲）以九个乐章而将鲁迅的一生予以简笔勾勒，以鲁迅的文学经典中的艺术形象或意境为对象而作的交响乐展开，运用了声乐的语意指向，从而使交响乐在深邃乐思基础上增加了易懂与可听的空间。郭文景的《野火》和《祖国》着意于近代源生思想的阐发，《野火》挖掘了竹笛在愤懑、战栗、燃烧的情绪表达空间，意在表现近代以来追求真理的力量。《望大陆》（叶国辉）运用于右任诗的意境和语意而展开交响乐发展空间，作品突出了声乐线条与乐队色彩的交互碰撞与激情空间，是作曲家有别于自己也有别于同时代创作的别样观念表达。《沙湾往事》是以广东音乐人在近代日寇侵华境遇下的抗争历程为背景，探寻了具象事件的交响音乐表现空间。民族音乐结构的呈示、展开与衍变，是作曲家依据不同内容所做的个性诠释，而近代以来的激荡岁月中的故事为其中国化的发展赋予了多样空间。

三是多维现实主义乐境的诠释。追求个性思想、展现社会重大主题是当代作曲家，尤其是青年作曲家的视角。在现实乐境的个性诠释中，社会“主旋律”题材备选率较高，占此类作品的三分之二以上比例。但也有在个性表现上敢于表达者，这其中的青年作曲家占比较大，他们在自我感触表达的基础上，也会触及社会万象，这使得他们的交响乐变化更为清新，如《旅行者的梦》（沈叶）以八个片段而素描表现个人的“梦境”，从清淡笔触的“知了之歌”到浓墨重彩的梦境渲染，作曲家发挥了交响乐队在描绘音乐上的巨大幅度，从而展现了意境深远的唯美乐境。《第一大提琴协奏曲“纪念”》（陈牧声）从其对导师的追思及爱之歌的表现，在有张力的广板和谐谑曲篇章的衍展后，诠释了个人经历的思考，以作纪念，其留影式的手法实则是对青年追求之路的慷慨乐境的诠释。

可喜的是这些作品多有一定的演出场次，其可听性与学术性兼具。正如徐孟东所言，交响乐首先是要用来听的艺术，其次是要表现社会重大主题，而个性空间的不断探索，使得改革开放后的交响乐满足了各层次乐迷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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