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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唱的群体中,一生得不到高音技术的人占多数(高音与生俱来,所谓“自来高”者除外,但“自来高”者未必通晓高音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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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金泉 Ma Jinquan 男中音歌唱家
声乐 vocal music

时间:2019-07-01 15:02 音乐周报 马金泉

文 | 马金泉

上大学的时候就对一位被称之为“关闭(高音技术)大王”的声乐老师着迷,特别对他自诩的:“跟我学,一个星期叫你高音自如!”神往得五体投地。当年高音唱不上去的我十分动心,很想去求教,但生怕得罪了自己的指导老师,无奈断念。大学毕业进入国家院团初期,小受团领导器重,偶被派到演出小队下厂、下乡、到部队出个独唱节目,心里美滋滋,但常受同事的白眼和讥讽:“嘿嘿,这哥们儿中低声区真棒!”“到底是男中音哈。没高音儿,嘻嘻嘻嘻嘻。”就是因为没有高音,让我在工作后近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虽很有能力掌控舞台,心中却被那份隐痛煎熬。

为了统一声区,我花了近50年的时间

一位苦于高音的同窗,“幸运地”被自己的主科老师“让出”,去了“关闭大王”那里,不知是那个同学太笨,还是“大王”食言,那个同学跟了他两年也没有“高音自如”,最终另谋生计。比起我的那位同学,我没那么“幸运”,直至大学毕业也没有机会得到“大王”的点拨。为了摘掉“降咪男中(对高音只能唱到e2的男中音的蔑称)”的帽子,我曾怀天下之至诚,拜京城著名男中音或男高音大咖膝下取经,“绝招”多多,但难以致用;也曾挤在老中央乐团排练大厅呜呜泱泱的人堆里,试图从传经的意大利国宝级男中音G.贝基那里“偷”点儿绝招,也好驾驭欧洲经典歌剧中那些脍炙人口的大咏叹调,然竹篮打水;中外声乐名人有关高音唱法的各类书籍中的理论也曾试了一溜够,根据文字提示的“打开”曾让我的高音愈加无望……但无论是苦恼或是烦恼,都没能让我放弃声乐、放弃对高音技术的研究、探索,一如上海歌剧院男高音歌唱家饶余鉴,仅仅为了歌唱时喉头的“下放”与“稳定”,便用去了十年时光一样,我亦是锲而不舍。终有一日,坐在钢琴前的我突发奇想,尝试不“打开”去唱高音,奇迹蓦地发生:声音从过去的降e2难于站住,突然一下子可以唱到降b2!面对这意外的情状我不知所措,立马“飞”自行车到了中央音乐学院,找到声乐学生二三“勘定”我的高音,众说:高音的状态听起来与中声区不统一。就是这种不统一的声音,曾跟随了我几十年。也正是不断地坚持、学习、琢磨和调整,才使得我的声音不断完善,尚能在年逾六十的今天依然可以高音不摇、不晃,并用以完成男中音难度较大的歌剧、艺术歌曲等声腔艺术作品。为了统一声区,我花了近50年的时间,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很难做到每一次在舞台上的高音都做到无懈可击。歌者的声音技术与Bel Canto(美声)规格间距离的步步逼近恰恰是这个唱法的最大诱惑之一,一如周小燕先生所说:“声乐艺术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地无懈可击,但我们必须朝着那个目标努力。”声乐艺术的博大精深远不是某些中国歌手“一首歌一夜成名”那么简单,就像自己将要完成的一本著作的标题那样,我始终觉得自己“走在声乐的边缘”。

那些艺术生命长青的声乐表演艺术家

讲到技术对艺术的支撑,我们常会想到那些世界顶级、艺术生命长青的高龄声乐表演艺术家:90岁高龄还登台演唱高难度作品的男高音活化石、意大利国宝级歌唱家安杰洛·罗弗莱赛,近年来常在中国开设声乐大师班、80岁的西班牙男高音歌唱家贾科莫·阿拉加尔,以及国人熟知的年已77岁仍在歌剧舞台上活跃的意大利男中音歌唱家里欧·努奇等。也会想到我们中国声乐界引以为傲的84岁却高音漂亮依然的歌唱家姜家锵、79岁的吴雁泽,也会想到78岁却声若洪钟的歌唱家杨洪基,更会想到83岁高龄举办独唱音乐会、一口气唱下25首中外名曲的歌唱家刘秉义……无论是欧美或是中国歌唱家,他们声音技术的获得绝不会是顺手拈来、一蹴而就。姜家锵说:“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自己的气息,等年龄大了,技能退化了就只能把歌降调去唱,这都是不重视基础训练造成的。”吴雁泽说:“年轻时蒋英先生或是姜家祥先生对我的指点,都让我受益至今。”杨洪基说:“做音乐就是要踏踏实实,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怀有音乐梦想的年轻人,一定要把握学习机会,多学本领,要特别注重发声方法的学习,不断完善自己。”刘秉义说:“生命在于工作。我从未停止过工作,即使没有演出,我也天天练唱。这就像体育锻炼,天天唱,就保持了我的歌唱机能永远在歌唱的状态中,招之即来,来之能唱。”我仰慕男高音歌唱家、声乐教育家岑冰几十年,曾在视频上听过他30岁时演唱的《黄河颂》,那带着广东乡音的歌声展示了那个年代男高音翘楚的风采;也听过他83岁时演唱的意大利歌曲《请别忘了我》和《负心人》等,无论是那张力十足、漂亮通透的高音g2,还是张弛有度、共鸣丰富的高音降b2,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终于在他92岁的时候,我在北京周边的一家养老院拜见了这位一生执着歌唱艺术的老人。

岑冰说:“自从走上这条路,我不断地练习、体会,才有了你所听到的我83岁时那样的高音。我总结了中国很多的男高音,觉得很多人嗓音条件都不错,但年龄稍大就垮了。认真想来,我觉得我真正唱得有些明白应该是在76岁左右,那个时候开始感觉很好,体力也跟得上。声音这东西,总是要不断调整才能唱得更加持久……现在的一些年轻人难于保持住良好的演唱水平,那是因为研究得不深、琢磨得不透、调整得不够。不要总以为自己行,不考虑真实的客观评价。看着很多中国男高音一个一个的年纪轻轻就垮下,我很痛心。记得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情况,但幸好后来经过不断努力又从泥坑里爬上来了。我还记得你在《音乐周报》上发表的那篇说‘关闭’的文章,‘关闭’很重要啊!”

声乐技术调整是一个长期工程

其实,岑老师所说“嗓音条件不错,但年龄稍大就垮了”的现象不单单是男高音声部,其他声部歌者的状态也基本如此。常见不能唱者偃旗息鼓转而论道,也常见某些“能唱”者要么声音“筛糠”、要么声音“大摇大晃”,究其根源,依然是岑老师所言:“研究得不深、琢磨得不透、调整得不够。”前日,曾在北京音乐厅举办的独唱音乐会上连唱13首欧洲歌剧咏叹调的首都体育学院歌剧发烧友朱杰与我微信聊天时说,歌唱的技术与体育运动的技术如出一辙,它们都是肌肉训练,首先要找到它的技术方法,接下来就是要通过反复的练习,让肌肉产生记忆,从而掌握它。对于歌者,声乐技术调整是一个长期的工程,因为歌者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生理机能的退化,要不断调整技术,从而使艺术寿命延长,这就更需要时间和耐力。所以说,高音技术不可速成。

歌唱的高音技术是歌唱训练的一个重要部分,得到它需要高度的思考、判断能力和充足的体能(这种体能在运动训练学上被称之为“专项体能”,其实声乐、器乐或指挥等专业亦需要这种“专项体能”的锻炼)。在歌唱的群体中,一生得不到高音技术的人占多数(高音与生俱来,所谓“自来高”者除外,但“自来高”者未必通晓高音技术)。那么,持“高音速成”之说者,不是让他人或自己的高音来去匆匆,便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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