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钢琴上“谈弹”中国乐曲

2001-08-15

吴龙/文  (作者系著名钢琴家)

笔者作为钢琴演奏家，近来在许多场合上听到周围的朋友想听中国曲子的要求；代销我的演奏CD的商家也反馈说，有些听众在寻找我的CD中国乐曲版。在我至今为止二十多年的演奏生涯中，曾前往世界上二十多个国家演出，每到一处我都带去一些中国曲目，总是能引起强烈的反响。但至今尚无整场演奏会演奏中国作品的机会，主要是考虑到听众层对中国音乐的接受程度。

春节期间，与此次音乐会主办者<波士顿纪事报>的董事长刘立平先生相遇在一个Party上，我的一曲<浏阳河>吸引了他和几位同龄人，“噢…太令人怀念了！”。接下去谈到了音乐、钢琴和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的那些年代……於是“往日的回忆”中国作品演奏会的想法诞生了。为本地华人社区的文化生活献上一束鲜花，创造一个机会让在中国大陆长大的同龄人一起来重温过去的那些岁月；也创造一个机会让在海外的中华子孙和外国友人体味中国的民族音乐、中国的文化、中国的美学观念，了解上个世纪发生在中国的故事。

曾有人说：中国的音乐家在国际上获奖，弹的唱的都是外国作品，说是中国走向世界，实际上是世界走向中国。话虽有些激烈，却也点到了痛处：中国音乐在国际舞台上要为人认知，还有待中国的音乐家们付出相当的努力。

原本用中国民族乐器来演奏的中国音乐，用外来乐器钢琴来演奏，就需要有适合钢琴这种乐器的，所谓钢琴化了的曲目。早在二十世纪初，当还没有出现能独立举办钢琴演奏会的中国钢琴家之前，有些音乐家们就已经开始写作中国自己的钢琴音乐作品了。唤起创作民族钢琴曲的重要动机和目的，首先是为了适应当时国内钢琴初级教材的需要，作品多出自教师之手。虽然都是一些小品，但从一开始就与来自民间、源于生活的民族民间音乐密切结合，为後来中国钢琴曲的创作，指出了一个方向。

一九三四年，发生了中国钢琴艺术发展早期的一件意义重大的事件，那就是由俄罗斯著名作曲家亚利山大　中国名：齐尔品)出资倡办的中国音乐史上首次“征求中国风格钢琴曲”的创作征奖比赛活动。齐尔品在三十年代历游中国，深深地爱上了中国传统音乐，曾拜中国的戏曲艺术理论家齐如山为师，齐尔品的“齐”字即由此而来。这次比赛出现了象贺绿汀的<牧童短笛>等优秀作品，对于当时尚处于起步状态的中国钢琴音乐创造和後来的钢琴音乐的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

四十年代，中国一些著名的钢琴家陆续出国深造，对于中国的钢琴艺术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发展期即将到来前的过渡性时期。

新中国开头十七年(1949~1965)，是国内钢琴曲创作空前繁荣的时期，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前所未有的。象我的这次演奏会所选曲目中的丁善德的<新疆舞曲>、刘福安的<采茶扑蝶>、储望华的<翻身的日子>等都是这个时期的作品。作曲者都谙熟钢琴这种乐器的演奏技艺、音乐处理、织体层次等专业技法，而且还有不少的钢琴家参预钢琴曲的创造。这一时期的钢琴音乐创作可以说是硕果累累，不但题材多样，内容群众化，而且感情纯朴、充满乐观向上的新时代气质。在创作技法上，民族音调的使用鲜明、突出，对和声的民族化有较多新的探索。对钢琴性能的发掘和钢琴化手法的运用方面，比以往早期钢琴曲更为丰富了。

历时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遭受的一场最为严重的民族灾难，全国大动乱使百业损失惨重。整个文化领域是这场灾难中的重灾区，在一段时间里，钢琴文化被残酷无情地约束、限制和扼杀，钢琴被当成废品处理或查封充公。由於钢琴伴唱<红灯记>和钢琴协奏曲<黄河>被推上当时音乐舞台，文革後期“钢琴改编曲”这种形式在一定条件下被允许生存下来，并成为这一时期中国钢琴曲创作的唯一形式。由此，也出现了一些高水平的钢琴改编曲。其中，以古典传统民族器乐曲改编的有：<夕阳箫鼓>、<二泉映月>、<平湖秋月>等；以民歌或创作歌曲的旋律为素材改编的有：<陕北民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绣金匾”、“军民大生产”、“翻身道情”)、<浏阳河>、<松花江上>等。

此外还有舞剧音乐改编的<红色娘子军>钢琴组曲等。

这些作品在追求民族风格和模仿民族乐器音响方面做了不少尝试，手法丰富，演奏效果也极突出，事实充份证明：外来乐器钢琴，不但能够很好胜任对中国民族风格的音乐的表现，而且其表现手法的适应力和潜力很大，其前景令人鼓舞。

进入八十年代後，随著改革开放、拨乱反正，钢琴音乐界也空前地活跃，更多的作曲家们则立足于对新风格的大胆探索，追求新的音响结构。音乐艺术哲学观和钢琴曲风格开始摆脱了单一模式，而进入了多元化的时代。

以民族器乐曲、声乐曲的旋律为基础而改编成的有：<彩云追月>、<叙事曲-游击队歌>等；以民族音调和色彩性调式和声为基础的有：<春舞>等。

这一次“往日的回忆”中国钢琴名曲演奏会所选曲目，一来著眼于新中国建国以来，中国钢琴曲在各个不同发展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二来兼顾风格上的多样化，包括不同地方特色的考量、兼容古曲和现代曲目、有创作曲目也有改编曲目，改编曲目中又有器乐曲、声乐曲和舞剧的改编曲等等。期望在“名曲之夜”，与各位相逢在多姿多彩的中国钢琴音乐中。(2001,已发表和连载在波士顿记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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