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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流传最广的中国原创小提琴协奏曲,在50年前的5月27日,《梁祝》首演于上海。它的创作者、当时还在上海音乐学院就读的陈钢(24岁)和何占豪(26岁),以及演奏者俞丽拿(18岁),他们半世纪的命运从此与这部乐曲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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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钢、何占豪 - 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Chen Gang, He Zhanhao: The Butterfly Lovers' Violin Concerto 中国最著名的小提琴协奏曲

2009-05-22 12:10 中国新闻网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50年“话蝶”

  作为流传最广的中国原创小提琴协奏曲,在50年前的5月27日,《梁祝》首演于上海。它的创作者、当时还在上海音乐学院就读的陈钢(24岁)和何占豪(26岁),以及演奏者俞丽拿(18岁),他们半世纪的命运从此与这部乐曲紧密相连。

  《梁祝》改编自中国传统越剧,是中国古典戏剧与现代音乐最成功的嫁接,却也是中国乐曲国际化进程的“经验教训”样本。

  也因为过于为国人喜爱与熟知,50年间,无数的艺术门类都曾对《梁祝》进行过改编,于是,从纯情、高雅,到泛滥、随意,似乎成了《梁祝》无法摆脱的尴尬

拥抱《梁祝》

在中国,有多少人从小就听《梁祝》,又有多少人的命运与《梁祝》紧密相连?

本刊特约撰稿/陈钢

(作者为《梁祝》2位创作者之一,今年76岁)

3月7日晚,俞丽拿的“话蝶50年”音乐会在上海音厅成功举行,这是纪念《梁祝》50周年系列音乐会的前奏与序幕。

《梁祝》奏毕,俞丽拿对着台下深情地说:“我还要拉一首《爱的致意》,献给我的两位好朋友——何占豪和陈钢……”

拥抱何占豪

我和何占豪相让而上,在舞台上友好拥抱。我们拥抱《梁祝》,也为《梁祝》而拥抱。

音乐会前夕,何占豪打电话给我说:“让我们把过去不开心的事忘掉,好好地过《梁祝》50岁生日吧……”

我们那时合作得非常融洽,非常默契。虽然我们是偶然间从两股跑道上跑到一个中心点的,但基于我们有一种共同的“共和国情结”和将中国交响音乐推向世界的强烈愿望,所以居然创造了一个可谓“史无前例”的奇迹!

何占豪是从“民族化”这个起点出发走向《梁祝》,而我则是从“国际化”这个视角来架构全局的。《梁祝》的主题音乐素材来自越剧唱腔,用何占豪的谦虚之言,是从尹桂芳和袁雪芬的唱腔中“偷”来的;而其最初的构想方式也是按戏剧情节渐次铺陈的叙事式思维。

可是,交响音乐更需要的是恢宏气势与抒情写意的有机统一,和跌宕起伏、张弛有致的多层变化。从“工笔”到“写意”,不是思维的量变,而是质的飞跃。我们两人的合作,正好是成功地运用了交响音乐这种“世界语”,来讲述了一个中国古老的民间传说;用奏鸣曲的发展原则与戏剧性的叙述方式相结合的手法,创作了一部中西合璧、古今交融的协奏曲,而其感情的中轴线则是全人类共通的人性与爱。

前年,我出席了伦敦伊顿公学的一场《梁祝》演出。听众大多为英国的绅士与淑女,他们不知道梁山伯,也不认识祝英台,但听毕后全场起立,热烈鼓掌。欧洲凤凰台的记者告知我:“您可知道,楼上的老外都哭得稀里哗啦了……”所以,音乐,特别是交响音乐,它是一种超越语言文字、戏剧情节的写意之作,也是一种直击听众心灵的抽象艺术。如一位诗人所言:“凡是语言止步的时候,音乐就开始了……”

最近看到有一篇名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文章,似乎我与何占豪过去有过什么“恩仇记”。其实,在《梁祝》面前,我们只应有一颗感恩之心和崇敬之情才对。当《梁祝》脱胎而出,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特别是在它已经作为中国的情感标志与文化符号走向世界、进入音乐公共流通领域时,我们都应该珍惜与维护它的形象,而无权因“私”而“仇”了!如果说我们这两个“写手”之间有过什么芥蒂的话,那主要也是因为某些媒体的误传、误导而产生的误读与误解。

当时正因为我们都是纯情青年,没有经历过任何爱情悲剧,写的只是心中追寻的人性之光与爱情之花,所以才能写出如此纯情的作品。

50年过去了,50年前的各种场景常会时时闪现。何占豪当年那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亢奋神态,今天依然如故,煞是可爱。我呢,当然也改变不了过去那种连自己都觉得讨嫌的“呆头鹅”式的书生气!

拥抱俞丽拿

我和俞丽拿紧紧拥抱。我瞧着眼前满面笑容、踌躇满志的她,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假小子,我所爱称的“憨娘”。那时,我在作曲系“大四”,她在管弦系“大一”,一次上共同课时,她乘我离开教室的一刹那,竟然恶作剧地在我笔记本的封面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呆头鹅”!

若干年来,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了她一个“对应的报复”,称她为“憨娘”,因为那时我爱称憨厚老实的李坚为“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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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立即作了个注解:“‘憨’者,专注执著也,是她专注执著的学术追求;‘憨’者,埋头苦干也,是她埋头苦干的实干精神;‘憨’者,大智若愚也,是她大智若愚的艺术造诣。由于有这股子‘憨劲’,她才能将《梁祝》的每一个音符都吃透,演绎得出神入化;才会带领女子四重奏,勤学苦练,在国际比赛中为中国荣获殊荣。由于有这股子‘憨劲’,她才能手把手地将一棵棵音乐苗子培育成金奖得主。”

转过身来,我又拥抱了李坚——俞丽拿的爱子,钢琴家和当天音乐会的指挥。1986年,香港管弦乐团邀请我将《梁祝》改编成钢琴协奏曲时,我第一个就想请他来首演,这也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梁祝》的传承,后因签证来不及,改请许斐平演奏。

十年前,当庆祝《梁祝》40周年诞辰时,终于由李坚登台出演钢琴协奏曲《梁祝》,与母亲俞丽拿同时在另一台演奏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相映生辉。

今日的他,又再次以指挥家的身份,与母亲联袂演出。

拥抱听乐人

当音乐会结束我走出音乐厅时,一群听众一拥而上,要我签名留念。一位姑娘从人群里挤到我面前说:“陈老师,我能不能拥抱你一下?”我说:“让我拥抱你吧!”

“陈老师,你可知道我听了多少年《梁祝》?”她在提问后紧接着自己回答:“25年!”

“那你今年多大呀?”

“26岁!”

有多少人从小就听《梁祝》,又有多少人的命运与《梁祝》紧密相连?我自己在《梁祝》问世后所经历过的两次“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也都是时代悲剧与社会悲剧和1600年前所传说的《梁祝哀史》的历史倒影。

一是青涩的初恋,因“梁祝”式的不门当户对而被拆散,以致我与恋人最后在北海公园白塔上播放的《楼台会》乐声中诀别;二是当“梁祝”诞生后,远在白茅岭农场劳改的父亲,当他在电台广播中听到乐声后,一方面为儿子感到骄傲,另一方面他又无限感慨与惆怅。而最无情的是,当他提出要妈妈带一本我签名的总谱给他,并说他有些意见要告诉我时,我为了表示“站稳立场”“划清界线”,竟然不敢在总谱上签上自己的——也是父亲所给予的名字,而不久后他就离开了人世,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他最后的意见……

《梁祝》是情的化身,可在那个无情的年代,父子情、恋人情都被冷冷地割弃了!

《梁祝》也是梦的化身,人是不能没有梦的,即使在那个火与剑交织的时代,怀着乌托邦情愫的我,始终在那个美丽的“蝴蝶梦”中寻找自己的理想王国。

因此,我们要拥抱新时期,毕竟是它改变了整个中国,也改变了我的命运。美国小提琴大师艾萨克·斯特恩1979年访问中国后拍了部荣获奥斯卡金奖的纪录片:《从毛泽东到莫扎特》。这个片名的寓意是很深刻的,中国从一个自闭、自恋,只有革命歌曲和“样板戏”的国家,终于回到了国际音乐大家庭,回到了童真的莫扎特和开放的《新世界交响曲》的语境。

拥抱全世界

我们要拥抱全世界,因为世界也在拥抱《梁祝》。

《梁祝》的国际首演是在苏联,由曹鹏在1960年10月5日于莫斯科工会大厦圆柱大厅举行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晚会上,指挥著名的小提琴家鲍·格里斯登隆重献演,并在第二天再举行了一场“无观众音乐会”向国际直播。

《梁祝》又是日本小提琴家西崎崇子之最爱。是她为《梁祝》起了个外国名字:《Butterfly Lovers》。她最爱蝴蝶,家里的墙与地毯上布满了蝴蝶,演出《梁祝》时还特制了“蝴蝶旗袍”。在《梁祝》诞生50周年之际,她特地来信祝贺,将《梁祝》誉之为20世纪最杰出的小提琴协奏曲,并说:“我深信《梁祝》作为一首真正的20世纪杰作,在未来的岁月里会更加受到全世界的欢迎。”

杜梅与夏哈姆这两位国际级的小提琴大师都演奏过《梁祝》。2006年杜梅与中国爱乐乐团合作,在北京隆重献演了《梁祝》。身高两米的杜梅,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乐谱,一句句认真地演奏。曲毕,我上台笑着对他祝贺道:“你是全世界最高的梁山伯!”同时,并对记者说:“他演奏《梁祝》的意义超过他演奏得如何的本身。”至于吉尔·夏哈姆的演奏,则真可谓之为一个精彩的国际范本。他将大幅度的戏剧变幻与细腻入微的东方色彩完美地融为一体,塑造了一个最像中国人的“洋祝英台”。

50年过去了,此时,我更是满怀感恩之情,感激《梁祝》,感激那诞生《梁祝》的纯情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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