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中的辉煌 -听法国钢琴家蒂博戴演奏“李斯特”

　   伦敦交响乐团在上海演奏两场音乐会，我听的是蒂博戴演奏李斯特《第一钢琴协奏曲》那场，除了想亲眼一睹这位法国钢琴家风采外，还掺有些个人感受：50 年前，前苏联钢琴家里赫特曾与康德拉申合作演奏李斯特这部协奏曲，大师琴技无须赘言，乐队音响更是波澜壮阔，两者珠联璧合，将这部交响性极强的钢琴作品演 绎得壮美无比。而当年担任伴奏的正是伦敦交响乐团。这个录音版本至今仍被公认为最权威演绎。半个世纪过去了，还是这部作品，伴奏的也还是那支乐团，然而物 是人非，演奏钢琴的却是当今锋头正健，人称“最令人兴奋”的法国派钢琴演奏家让·伊夫·蒂博戴。里赫特的录音是1961年，那年刚好蒂博戴出生。

　 　以前听蒂博戴演奏不多，唯一的是Decca发行的2CD拉威尔作品。那时蒂博戴刚出道，演奏清澈、灵动，飞快疾速的触键段落，音粒如跳珠弹玑，清晰利 落。这一切得益于他的老师——法国派钢琴核心人物迪卡芙，而老师又曾得到拉威尔和福雷的指点。因此蒂博戴深悟法国钢琴音乐之精髓，并摸索形成了独家的精妙 演奏。然而此番演奏的并非毕竟不是轻盈、灵巧的拉威尔，而是高举高打的厚重的李斯特，他的演奏又会如何？

　 　继乐队气势宏大的主题起，蒂博戴即显现出与人不同的演奏态势。第一乐章低音区那些沉重的击键，通常被理解为演绎李斯特应有的力度。蒂博戴的弹奏虽不乏力 度，但显然不属于那种“狠打猛砸”式的放纵，他似乎欲跳出人们对李斯特刻板化印象的框架，即使进入磅礴的高潮乐段，也不温不火，刻意保持着力度的控制。这 也许让那些认为李斯特就该带点狷狂、粗放的听众听起来会不太过瘾。进入第二乐章，蒂博戴才真正显示出法国人精细柔美的触键以及那被人称为“磨砂水晶”般充 满朦胧美感的音质。这个乐章他演奏得很从容，弹出了这段如夜曲般美妙柔板中的沉静美。接下来的谐谑曲中，我们又见到他演奏拉威尔的那种干净利落的风格。蒂 博戴很少使用踏板，认为不适当地运用踏板，有掩盖技巧不足之嫌。尽管运指如飞，他指下的每个音符都那么颗粒饱满，棱角分明，这种快速触键所表现出的清晰， 曾让霍洛维茨颇为赞赏。

加演的两曲，也展现出这位法国钢琴家的品位。第一首是肖邦《夜 曲Op.9-2》。此前在资料上读到，蒂博戴称许多人爱把肖邦演奏得非常病态，不清楚他说的病态何指。但肖邦音乐本身似乎就有一种病态美。可惜以前没听过 他的肖邦。然而就这首《夜曲》而言，蒂博戴的演奏乏善可陈，节奏中规中矩，过于平稳，似很少肖邦那种可让人微妙拿捏，弹出自由个性的节奏韵味。原以为接下 来该是拉威尔或德彪西了，不料伴随深邃和弦飘逸而至的却是萨蒂的《裸舞》，真是意外的惊喜。萨蒂也是蒂博戴擅长的拿手好戏，在巴黎音乐学院他一度曾师从契 科利尼，而此公乃演奏萨蒂的高手，师出名门的蒂博戴，自然要露一手他的绝活。

遗憾的是，这毕竟不是独奏音乐会，不足以展示蒂博戴演奏精华之全豹。然而以冷峻来表现华丽，用法国式的细腻来解构厚重，蒂博戴让人见识了——无须咄咄逼人的气势，也能呈现李斯特一派辉煌的惊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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