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院长

Jonathan Freeman-Attwood接受专访

    特约主持：李 迟    嘉  宾：Jonathan Freeman-Attwood

李迟：以奥运为主题，世界顶级音乐学院聚集在北京交流演出，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活动。大家对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演出都非常期待，你们将给观众带来什么特别的节目呢？

    Freeman-Attwood：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创意，我非常荣幸能够参与这次世界顶级音乐学院的系列演出。事实上，这也是我当上皇家音乐学院院长的第二周。我之前来过北京两次，在伦敦也接触过一些来自中国的学生。我的想法是，趁这个机会展示一种英国的传统音乐形式——铜管乐。当人们想到室内乐，就会想到钢琴和弦乐器，但是今晚的演出完全由铜管乐器组成。铜管乐有个好处，那就是它在一些非常古老的欧洲音乐中应用广泛，同时，铜管乐对现代音乐也非常重要，特别是爵士乐。所以我们今晚演出的内容有来自16世纪的音乐也有近 20年的现代音乐。

    李迟：我们都知道贵校是由女王赞助的，您能不能介绍一下贵校和皇室家庭的联系？

    Freeman-Attwood： 音乐学院由爱德华七世在19世纪创立，并被接纳为皇家协会成员。女王、王太后，戴安娜王妃等都是我们的资助人。20世纪的很多伟大音乐家曾在我校任教。我们也培养了很多优秀的音乐家，比如中国人熟悉的歌手艾尔顿·约翰。同时，皇家音乐学院又是非常国际化的，目前有60多个国家的学生在我院学习。

    李迟：你们是如何吸引国际留学生的呢？

    Freeman-Attwood：我们的魅力在很多方面。首先伦敦是一个非常有艺术活力的城市。其次，我们有最好的学习音乐的环境，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方式去做音乐、演奏乐器、学习乐器，有不同的音乐传统,俄国的、法国的、日本的、中国的等等。我们把这些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非常有活力的艺术生活氛围。比如我们有一些来自中国的学生， 中国有非常悠久的音乐文化，中国学生有很好的乐感，而且能够很快地掌握英语，善于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融合。所以中国学生会在伦敦的多元文化气氛中受到很多启发。

    李迟：您是如何在课程设置中实现世界音乐和西欧音乐传统的融合呢？

    Freeman-Attwood：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们的目标是培养一流的国际级音乐家。但是在我们的教学中是以西方古典音乐为主。我们培养传统的歌剧、钢琴、管弦乐人才，同时我们也有很大规模的爵士音乐项目、音乐戏剧项目，还有媒体音乐中心，主要创作电影配乐。我们并不教授非西方的传统音乐，虽然在伦敦，非西方传统音乐是个热门职业。我们曾经想过开设印度民间音乐项目，但是我们没有。因为人们可以在新德里、孟买学到更好更地道的，没有必要来伦敦学习。但是，在我们这里，你可以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文化。比如我们有些学生在研究中国二胡，但是他们的目的更多是扩充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和掌握，而非成为专业的二胡演奏家。对于学习音乐的学生，有世界音乐的意识非常重要，特别是现代音乐、通俗音乐、新古典，尤其是爵士乐，人们喜欢在其中听到来自不同文化的音乐元素。伦敦有些音乐人就对中国音律和中式的尾音唱法非常感兴趣。

    李迟：我们知道，在英国，学生在进入你们学校之前要完成一年的音乐预科。对于想进入你们这样一个顶级音乐学院，一年的预科是不是足够？

    Freeman-Attwood：在英国，多数学生在中学开始修习音乐，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起步这么早，有些人起步就很晚。对于我们来说，学生在18岁的时候来参加入学考试，无论你是从两岁学起还是从12岁，只要在18岁这一年达到标准就可以。

    李迟：在英国，音乐教育是相当昂贵的，音乐学生在争取奖学金上与理工科学生相比也不占优势，是不是通常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孩子才会选择音乐？

    Freeman-Attwood：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艺术成为了有钱人家或者说中产家庭的专利，我将会非常难过，因为音乐应该只关乎才能不关乎背景。在英格兰，20年前政府决定裁减对一些针对低收入家庭的学校的资助，这个举措的问题在于，很多贫穷人家的孩子无法支付音乐课程的费用。但是现在情况有所好转，更多的资金投入，贫穷孩子有了更多的机会。在伦敦、伯明翰以及英国其他地方有很多音乐学校，但是要进入皇家音乐学院，一定要出类拔萃。如果出类拔萃的机会局限于那些可以负担得起的人的话，我将非常失望。所以，我们常常会想方设法为那些无法负担的学生筹集资金，没有人会因为资金问题无法入学。

    李迟：很多英国大学都有很好的毕业生服务，作为一个音乐院校，你们是否也有类似的机构帮助学生就业？

    Freeman-Attwood：我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叫作“打开学院之门”，成立了大概4年之久。“打开学院之门”有两个角色。一个是把音乐带给大众，去培养观众，在新的地方宣传音乐，比如学校、医院。这对年轻的音乐家们非常重要，我们要去寻找观众，说服他们来听音乐会而不是在家里看转播。另一个角色，是带给音乐人士一种商业的头脑。如何找到工作，如何开展事业，如何看待自己？我的市场前景如何？会有人想和我签约吗？我是不是在做合适的音乐？我的项目好不好？我的简历是不是合适地展现了细节，让我显得有吸引力？是不是擅长与人交谈？我是不是应该接触商业活动，与音乐产业中的人士建立联系？我们的学生现在做得很成功，他们不只是会弹乐器的音乐学生，他们会建立自己的音乐会筹备系统和商业关系网。这对音乐的保护和传承也很重要。

    李迟：在中国每年的毕业生中只有一部分音乐学生在毕业后能从事音乐工作，其他的人要面临转行的问题，那么英国的形势呢？

    Freeman-Attwood：你要知道，古典音乐、爵士乐等等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你们有你们自己的音乐，也有西方音乐，但在英国这是我们主要的也是最受欢迎的音乐，所以我们有更多的机会，这主要是文化决定的。我知道有一些中国学生来到英国学习，最后决定留在欧洲找工作，他们认为那里有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我认为，随着国际交流越来越多，尤其是奥运会之后，西方音乐会更好地融合在中国文化之中，这就会有更多的就业机会。而且现在有一些欧洲人在制作中国古典音乐，在欧洲发行，很多人对此非常有兴趣。不只有西方到东方来，东方也会到西方去。

    李迟：你们有特别的措施帮助国际留学生吗？

    Freeman-Attwood：我们有非常好的国际留学生机构，帮助他们适应伦敦生活、熟悉语言。而且伦敦是非常国际化的，在这里，当你学习两年之后，我们会忘了你是法国人、中国人还是韩国人，你只是音乐学生，是职业的音乐人，最好的机会给最好成绩的学生，无关乎他从哪里来，尤其是在音乐领域。

    李迟：您认为一个成功的音乐院校，最为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Freeman-Attwood：第一，时刻记住,历史的价值在于你如何让它贡献于今天。在今天，打破了它原有的界限和领域， 现在你能听到古典音乐家演奏爵士乐，爵士音乐家演奏通俗曲目。在我的时代，我只会做古典，完全不接触爵士乐，非常专注。但是现在的学生，他们什么都会，所以，我们要为现实社会准备音乐人才，要为今天的社会服务，而不是20年前的。第二，我们要做顶级的音乐学院，我们以拥有多少学生取得了国际级的成功来评价自己。如果他们不能成为成功的职业音乐家，在国际上取得成就，我们的教育就等于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