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琴的记忆

昨晚，不知怎地,女儿竟疯玩起风琴来了。这架摆在客厅的旧风琴，是我前不久当古董一样地“挖”来的，是上海钢琴厂的65型，只有四组音。“挖”来后，特意请来了80多岁的黄峰老师，上门给好好地整了一番，基本能用，只是风箱比较松点，要双脚拼着命踏才行。如今，风琴早已从人们的视线里淡出，像一位老演员，悄悄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钢琴。女儿胡乱地踩着踏板，一个劲地叫嚷着音不够用。她从小就学钢琴，不知道风琴怎么弹。而风琴于我，却是一段深情的记忆。

儿时，小学堂就在我家附近。夏日的傍晚，炊烟袅袅升起，伴随着清凉的河风，总能听到从小学校里传出的悠扬的风琴声。那是冯老师的琴声。他快退休了，是位上海知青，非常风趣的清瘦的老头儿。在这所小学校里，只有这一架风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也只有他能弹。我喜欢从小学校门口经过，羡慕地看一眼冯老师弹琴。后来，冯老师退休了，小学堂另一位年轻女教师从他那里学会了弹琴，她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李老师。她是我小时候的偶像，曾在梦里、梦外无数次地模仿着她的样子给学生上课,踩着风琴唱歌。她的微笑那样亲切，让我觉得好轻松，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她唱歌的声音很好听，我记得在挂红领巾前夕，她教我们唱《中国少年先锋队之歌》，有几个词的发音我们总唱不好，傍晚，我们几个还围在风琴边，和她一起唱。那种感觉，如今想起来，觉得特别温馨。因为全校只有一架琴，上音乐课时，都要我们学生事先从老师的办公室里把风琴抬到教室。这个班上好了，再由另一班的学生抬到他们的教室去。当然，会上音乐课的也只有李老师一个。说是音乐课,其实就是唱几首歌而已。李老师是教语文的,因为其他老师不会唱歌,所以音乐课就她一人兼了。就这样，这架风琴，伴随着李老师教会了我们唱好多歌，当然，最美的还是那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很多年之后的一个秋日，我来到姑苏一个叫甪直的水乡古镇，走进冯斌作文博物馆的“迷楼”，意外地发现窗边有架风琴，它正像一位内敛的姑娘，含羞地静立于一旁，西斜的夕阳，透过漏窗，照在它的身上……油然，想起我的小学堂，想起小学堂的琴声。

于是，我也有了收藏风琴这个念头。不为别的,只为儿时风琴于我的那段记忆。女儿搞不懂,这个同样有着黑白键盘的琴,为什么非要双脚不停地踩才会有声音？它的声音怎么和钢琴不一样？是啊，从小，她接触的都是钢琴。幼儿园的每个教室里摆的是钢琴，小学的音乐专用教室里是钢琴，家里每天练的也是钢琴，周围也到处流淌着钢琴曲的动听乐音。她不会明白，岁月流转，风琴，是怎样从那个年代的主角一路走来，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钢琴。

改革开放走过三十年，中国经济的腾飞带来了教育的春天。我们的下一代，正享受着诸如钢琴这样的现代化教学设备设施，还有专职的音乐老师。伴着钢琴,欢快的歌声如小鸟般从明亮宽敞的音乐专用教室飞出。目光搜寻整座学校，很难找见风琴的踪影，显然，它已深深地烙印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深处。

投稿、挑错、建议、提供资料？在线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