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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为蕙 Weihui Mao 美籍华人钢琴家 |
2011-02-23 10:45 外滩画报 韩见
茅为蕙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姓时,很难避开爷爷茅以升。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茅家还是一老一小最出名。
2010年底,钢琴家茅为蕙在北京举办了一场独 奏音乐会。面对非专业人士占多数的观众群体,她在演出中数次停下来解释这两首曲子,与大家聊天。在音乐会上做解说,是茅为蕙个人的演出风格,她认为观众若 听不懂,是台上人的错,她希望观众离开音乐厅时,能对自己的琴声有所了解。
舞台上下,茅为蕙一样自信而坦率,讲话和大笑都因她全身心投入的劲 头而极富感染力,所以幼时玩票出演《巴山夜雨》里的小娟子,大眼睛女孩的形象便在一代人心里生动了一辈子。她认为自己的性格很适合做一名钢琴家,“我一上 舞台就不愿下来,想表现自己,而且对观众怀有强烈的好感,想讨好他们”。茅为蕙钢琴事业的转折也正是发生在舞台上。1988年,在日本著名指挥家福村芳一 的指挥下,年仅14岁的她和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出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那是让她真正爱上钢琴的一场演出,“观众的掌声是一个瘾,一旦尝到过 就戒不掉了”。
生命中的两个情人
在茅为蕙对自己的设计中,“热爱音乐的人”是第一条,弹钢琴是她一辈子的幸福,她之所以能站在舞台上为那么多人演奏,是因为对音乐怀有极其狂热的爱,“我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在血液里的人”。
茅为蕙十分清楚自己在演奏上的优势,她尊重自己的身体本能、擅于通过毫无保留的表达引起观众情感上的共鸣,“我不在乎演出中有几个错音,人不是完美的机 器,观众需要看到台上人奉献出是百分百的自己”。她认为音乐家最忌讳内向的性格,仅仅满足于自我陶醉的人,只能把演奏作为业余爱好,因为舞台上音乐中没有 语言,要与观众有灵魂的撞击,不仅要靠手指和黑白键,还要靠表情和动作。因此,她对国内的音乐教育并不推崇,“几十年过去了,还是填鸭式的,孩子们每天关 在琴房里练琴,很少有上台的机会,老师也很少表扬,其实上台一次比台下多少个钟头都有用”。文化课的缺乏又让他们弹出的音乐显得空洞,“除了弹得响和快之 外,其他都处于很幼稚的阶段”。茅为蕙希望用她自己的力量,使中国的琴童们感受舞台的氛围、理解指尖的旋律,让他们知道在音乐上除了节奏和音律之外是没有 对错的,从而也能够发自内心地爱上钢琴。
2009年开始,茅为蕙将工作重心逐渐移至中国,与她同行的,还有先生约翰。两人由于工作的关系结识,那时候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具备做一个好太太的条件,而约翰则认为,她需要的只是找到一个喜欢真实的茅为蕙的人。当她开玩笑地让他去找一个那样的人时, 他推荐了自己。茅为蕙曾说过,在舞台上她把钢琴当作自己的情人,这句话被曲解为她这辈子只要有钢琴,便不需要情人。而如今,那些本不是为先生而练的曲子因 为有了他在台下倾听而变得不同,“他是我最在乎的听众,我说很多曲子为他而弹,是为了让他知道,很多我无法用语言讲出的话,都在琴声里”。在两人的婚礼 上,茅为蕙戏称,在她和钢琴之间,总算有了一个第三者,“但是这两个情人非常互补,对钢琴的爱使我对先生的爱更深,先生眼中的我,也是与钢琴分不开的”。 拥有“两个情人”的茅为蕙现在十分幸福,从事所爱的事业,情感上也总算有了一个“我这么喜欢,也这么喜欢我的人”,她告诉记者:“很多年来,我都不认为这 是可能的。”
茅家还是一老一小最出名
与其他名人之后不同的是,茅为蕙并不抗拒他人把她和爷爷茅以升相提 并论。相反,她觉得最好玩、最骄傲的时刻,是当她介绍自己姓茅,人家难免说,那不是茅以升么,她便接口道,“他是我爷爷”。茅家人直率、坦白、认真、敬业 的特质,都是茅为蕙引以为傲的,在很多场合,她都愿意主动提及爷爷对她的影响,“茅以升是我之所以为我的一部分”。她反感的是别人忽略她为之付出巨大心血 的钢琴事业,仅仅关注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的家世。
每每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爷爷潜移默化的影响十分深刻。茅为蕙说,爷爷是典型的没有架子的 人,从小在他身边看他是怎么做名人的,就明白出名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接电话的时候,你听不出对方是领导人或者是警卫,因为他的语气是一样的。而且无论怎 样被打扰,他永远是笑着,不厌其烦。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做小辈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爷爷对爸爸的教育和爸爸对我的教育,就是要成名 成家。”但这个“成名成家”并非追慕虚名,而是要在自己的行业里做到出类拔萃,“哪怕扫地,也要扫全中国最好的地”。在远赴美国求学前,茅为蕙在爷爷病床 前许下诺言——“一定会做个有出息的人,一定不会为茅家丢脸。”如今,她自问勤奋敬业,而且能够在舞台上与全世界交流,可算是实现了当初的诺言。 “我总是在两个时候特别想爷爷,一个是遇到人生大事,比如考虑该不该回国、该不该结婚的时候,会设想如果问爷爷,他会怎么回答;另外一个就是很光辉的时 候。”尤其在媒体的报道中,茅为蕙和茅以升总是被放在一起,她很希望让爷爷看见这一切,并告诉他:“茅家当初是一老一小最出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老 一小最出名。”
B= 《外滩画报》
M= 茅为蕙
B:你14岁就登台演奏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在此后的音乐生涯中也多次演绎它,它对你有何特殊的意义?
M:这是一首浪漫的曲子,知名度很高,尤其第二、第三乐章的几个旋律众所周知,在不同的年龄,我都会因为不同的理由喜欢不同的版本。作为演奏者,我从10 几岁到30几岁都在弹这个曲子,但感觉很不一样。10几岁的时候,是恐惧,三个乐章20几分钟,那么多音,技术上很难招架得住,但在音乐上还不知道难在哪 里;到了20几岁,每次弹到第二乐章就很想哭,不是自己有伤心事,而是音乐本身就有催人泪下的能力;现在则是越弹越沉稳,速度上变化多了、力度上变化小 了,并且了解到它已经是一个很完整、完美的作品,演奏者在音乐上如果做很多变化、表情,反而是对作曲家不信任。从害怕到客观,这首曲子是一个回忆,我会一 直弹,可能到四五十岁还会有新的变化。
B:能否介绍一下你的第一张专辑《无词浪漫曲》?目前是否有新的唱片计划?
M:《无词浪漫曲》中收录的都是我喜欢的曲子,有《图画展览会》、《阿根廷舞曲》和舒伯特的奏鸣曲等,其中福雷的《无词浪漫曲》是我经常在音乐会开场演奏的,是个凝聚吸引力的小品,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
我现在正积极筹备一张都是中国曲子的专辑,想收录的都是最通俗的中国名曲,如《绣金匾》、《平湖秋月》、《翻身的日子》等,也会为了这个专辑再开一场中 国曲子的专场音乐会。我觉得中国曲子是中国学生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因为他们天然地能够理解这些民间的旋律,借此他们也能更好地培养音乐表现力。
B:最初你弹琴也是被逼的,对于小孩子学钢琴,你认为应该是顺其自然、看缘分呢,还是要逼一逼?
M:肯定要给他们压力,小孩还是不能顺其自然。但是在练琴过程中,家长有职责让这一小时不那么枯燥,我反对重复机械地弹10遍20遍。家长陪孩子练琴很 重要,要让一个小时充满变化和想象力,可以抽出十几分钟听CD,或者让孩子看碟了解什么是圆舞曲;也可以在不同的地方练,很快地练一遍、再很慢地练一遍; 曲目的选择也很重要。总之尽量使孩子吸收的知识更全面。
B:在美国半工半读的求学经历,对你此后的事业发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M:我读的是综合大学的音乐学院,本科要学心理、考古等科目,晚上打工,周末花大量时间练琴,很辛苦,但我庆幸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努力。
在餐馆打工的经历对我有很大帮助,因为在中国的时候家里有地位,到了美国一切从零开始,碰到台湾老板就是得低头,从一块钱小费开始赚,这是对人毅力的磨练。但是我周末又会去练琴,偶尔还有音乐会,这种反差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很好的锻炼。
B:美国的钢琴教育与中国有什么不同?你现在也在从事钢琴教育,对琴童有什么建议?
M:美国的老师对学生有很多表扬,永远会说你很好,我们上课时有很多发言的机会,不仅动手,还要动脑。老师会问,这个曲子你想怎么弹?你觉得这个曲子弹得好在哪里?然后再给你一个尺度,告诉你这样弹是否符合这个曲子的风格,这使学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另外,在美国,我们的文化课要求是和别的孩子一样的。我要奉劝中国的琴童,文化课一定要抓紧,你不懂诗词文化,不知道莎士比亚是谁,只知道有巴赫但对他 生活的年代一无所知,那么你弹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没意思的,因为你不理解它。而且,只有极少数的琴童将来能以钢琴为业,社会也不需要那么多音乐家,所以学钢 琴应该是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更有想象力、更有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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