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炅:克莱默印象

在当代众多小提琴大师中，克莱默是非常特殊的一位。他强烈的音乐个性总是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有人一提到克莱默，甚至会用“怪诞”两字来形容他。一直以来，这位提琴家都是我的偶像，不但因为他极为宽泛的曲目量令我叹为观止，而且他独特的、不因循守旧的音乐处理更是给了我许多的灵感和启发。能与这样一位大师同台演出，实在使我欣喜若狂。

    2008年在德国的一个音乐节中，我和克莱默大师合作演出了格里埃尔的《弦乐八重奏》，我作为第二提琴坐在大师的身边。与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给我的印象竟然是：他是个极其普通的人！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怪杰”。他说话的语速很慢，语调很温和，似乎每字每句都经过深思熟虑，发自肺腑，给人非常认真的感觉。以往，我合作过的一些大师在排练中的表现各不相同：有些性格开朗，喜欢交谈，会在排练中提到很多从前的趣事和心得；有些认真严谨，一丝不苟。而克莱默则带给人一种放松的氛围。他的话并不多，但看得出他是尽量以琴声把自己的感受和处理告诉你。有需要时，也是以非常简洁的词语来表达：“这里要更精确”、“这里我们需要听到中提琴……”诸如此类。他还常常给你作演奏示范，告诉你应该如何做。有时我有疑问，他反而会说：“对不起，这里是我不好，我应该更明确。”

    排练间隙大家都在休息时，克莱默经常独自一人在角落练琴。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无怪乎在他成名至今的三十多年里，能够演奏和发掘如此之多的作品。

    从他音乐中表现出来的倔强个性，我在几件小事上得到了证实：关于演奏时是否该使用肩垫的问题，在演奏界一直存在争论。以往多数演奏家认为肩垫会影响琴声，也会使演奏者的肩膀紧张。我看见克莱默用一种很普通的木质肩垫，于是我就问：“您一直用肩垫”？他说：“在学琴的过程中，老师一直要我不用它，但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众所周知，他的老师便是鼎鼎大名的大卫·奥伊斯特拉赫，而这位前苏联的超级明星虽然演奏了许多当代作品，却很反感用现代技巧和和声写作的作曲家，譬如施尼特克。奥伊斯特拉赫一向不喜欢学生演奏这些作品。而作为他最著名的学生之一的克莱默，确是演奏这些现代作品的专家。可见，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学生，但从来就不是乖学生。其倔强的脾气、强烈的个性从学生时代便体现出来了。

    近期我在柏林又听了一场克莱默的音乐会，他与柏林爱乐乐团合作演奏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一部杰出但不常被人演奏的作品。他细腻的表现力，丰富的音色变化使这部深沉阴郁的作品给人极大的震撼。演出后我在后台见到了大师，他告诉我11月中旬将带着波罗的海弦乐团去上海演出。希望他的又一次上海之行能够继续为听众带去无限的新意和满足。

    图为旅德小提琴家王之炅与克莱默大师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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