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Overview
2008-07-01 12:42 《外滩画报》
5月19日下午,匆匆从深圳赶来上海的祖克曼,一下飞机就得到通知,原定当晚举行的音乐会,正碰上汶川大地震“全国哀悼日”。经过与主办方的紧急商量,祖克曼同意将上海音乐会延迟至周五,同时取消接下来两天在北京和沈阳的演出计划。幸好,这段时间祖克曼正处于休假中,所以并不影响国外演出的安排,否则恐怕他转身就得坐飞机“打道回府”了。
取消中国巡演的最后两站,根据演出合同中涉及“不可抗力”的条款,祖克曼将得不到任何赔偿,对他而言,这显然是个“坏消息”。不过对记者来说,倒因此多了与这位小提琴大师的接触时间。
面对灾难,音乐可以抚慰人心
闯进祖克曼所住的宾馆客房,里头居然高朋满座,虽然第三任妻子、大提琴家阿曼达·霍茜(Amanda Forsyth)撇下他自顾自出门逛街去了,但祖克曼并不寂寞。在芝加哥交响乐团中提琴首席张立国的陪同下,祖克曼正饶有兴趣地为一批新制小提琴试音,一边还即兴为记者拉了首小曲,并开玩笑地要在场者每人付100元门票费。
谈及地震灾害,祖克曼表示,他5月14日在澳门演出时获悉地震消息,第一时间便通过美国经纪人向中国灾区捐献了2000美元。然而,就像大多数被上帝宠坏的天才那样,祖克曼对他人的悲剧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同情,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拨弄着小提琴琴弦,一边作惊人之语:“我看,不如让美国把打伊战的钱都捐给中国,要知道,那些枪炮弹药值几十亿呢,人类最大的支出就是花在制造灾难上了。”对于出生于以色列并在那里成长到14岁的祖克曼来说,人为的战争灾难给他的感触要远远多于“天灾”。
“面对灾难,音乐倒是可以抚慰人心的,如果可能的话,中国的音乐家们应该及时到地震现场,为灾民们演奏疗伤音乐。”祖克曼举例说,当年南斯拉夫被炸成一片废墟时,当地一个四重奏乐团就地演出,短短10分钟,让所有站在那里聆听的人暂时忘却了痛苦,仿佛时间停滞;美国前总统肯尼迪被刺后,街头也响起了塞缪尔·巴伯深沉的《弦乐柔板》。“我只是个音乐家、平民百姓,能做的微乎其微,我靠演奏音乐抚平人们的创伤,为生者,而非死者。”祖克曼表示,此次中国巡演,每场演出前,他都会带领全体观众集体默哀一分钟,并在致辞时表示将音乐献给灾民。
目中无人的“问题少年”
祖克曼的音乐成就令后人难以企及,他曾是“世界十大天才小提琴家”中最年轻的一位,灌录过上百张唱片,驰骋舞台长达40年,还兼具中提琴家、指挥家、教育家等多重身分,身上的头衔多得数不过来。与其面对面交谈,能感到一种强烈的“盛气凌人”。祖克曼几乎在所有的采访中都会说:“我最恨的就是庸才,各行各业都有庸才,庸才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毒药。”谁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呢?大概只有目中无人的天造之才了吧。
听祖克曼描述自己的童年生活,倒是与球风“流氓”的斯诺克怪才奥沙利文有几分相像--事实上,小时候,他的书包里总是藏着一根斯诺克球杆。8岁时,曾学习竖笛、黑管与小提琴的祖克曼进入特拉维夫音乐学院专修小提琴,但他从小就是狂放不羁的“坏孩子”,几乎从来没在课堂上出现过,门门功课都不及格。每每逃学的他,总能在街头小混混的出没地点被逮到,这让家人和老师头痛不已。祖克曼调侃道:“如果你无法想象我曾经是个小流氓,那就请你看英国电影《逃学者》(Hooky),那就是我的生活。”为了守住这个“问题少年”,父亲还特地在祖克曼两年级时,为他请了家教,迫使其在家中学习,但据祖克曼自己说,这根本没用。
然而不久之后,所有“恶习”都可以忽略不计了。11岁时,祖克曼的惊人天赋被小提琴教父艾萨克·斯特恩(Isaac Stern)、大提琴泰斗帕布罗·卡萨尔斯(Pablo Casals)发掘,在这两位大师极力推荐下,祖克曼获得了海伦纳·鲁宾斯坦基金会的奖学金,赴纽约朱莉亚音乐学院,追随小提琴教学界的传奇人物伊万·加拉米安(Ivan Galamian)。加拉米安的三大嫡传弟子帕尔曼、祖克曼以及郑京和,均是莱文特里德音乐大赛(Leventritt Award)的金奖获得者,后来都成为声震国际乐坛的小提琴家。在旁人看来,能得到这样的老师指点,实属三生有幸,祖克曼却大笑着说:“即便是茱莉亚的课,我也没去听过几堂,对此,我感到十分骄傲!”#p#分页标题#e#
1968年至1969年,20岁出头的祖克曼代替生病的艾萨克·斯特恩登台,他的大名随即不径而走,声誉扶摇直上,在古典乐市场上,祖克曼一时间成为最受欢迎的小提琴家之一。同时,在室内乐方面,他与帕尔曼、巴伦鲍伊姆、阿什肯纳齐、杜普雷等一串“闪亮的名字”组成“黄金组合”,录制了许多经典专辑。虽然职业生涯中始终在与“高人”切磋技巧,但说起自己在小提琴上的成就,祖克曼自认还得归功于长年累月的“好学”:“要是不好学,怎么能听出别人的长处,取长补短呢?!”
在与张立国讨论琴弓拉奏技巧时,祖克曼根据自己最近在Youtube上看到的视频,模仿了一招海菲兹的专用技法。然而,当被问及是否主动上网搜寻海菲兹的资料时,祖克曼又表现得极为不屑:“我怎么会去找,是别人发给我的。海菲兹是‘小提琴皇帝’,千万别跟‘皇帝’学琴。”
采访中,祖克曼依然像一个骄纵过度的小孩。他一直在为新琴换弦、反复调音,手上一刻不停消,眼睛偶尔才抬一下。不过,据曾经采访过他的人说,这样的态度已属于“心情大好”了。传说中,祖克曼有诸多禁忌,一旦触及,老头便翻脸不认人,比如三段婚姻,尤其是为他生下两个歌手女儿的“发妻”Eugenia Zukerman--这位事业有成的长笛演奏家、小说家与前夫反目成仇,常常在媒体上恶言相加,称其毫无内心世界。幸好,尽管祖克曼常常用“我怎么知道”来搪塞记者的提问,但态度一直友好,不时冒出来的“冷笑话”也效果十足,惹得旁边笑声四起。
常常罢工的外交官先生
凭借着自己在小提琴界树立的声誉,祖克曼开始涉足指挥,他说:“我从16岁起就对指挥有兴趣,这不能算是转行,只能说是扩张。”祖克曼很快就征服了这个新的舞台。1979年至1981年间,祖克曼受邀出任英国伦敦南岸假日音乐节指挥;1980年至1987年,他接下圣保罗室内乐团音乐总监职务,并迅速让这个小乐团有了国际声誉;之后,祖克曼在巴尔的摩交响乐团任音乐节总监3年,又在达拉斯交响乐团主办的国际夏日音乐节担任了3年总监。
1998年祖克曼受聘为加拿大渥太华“国家艺术中心交响乐团”(National Arts Centre Orchestra,NACO)音乐总监,率团在纽约、华盛顿、芝加哥等北美许多大城市巡演,录制多张唱片,还举办指挥、作曲等讲座吸引年轻人才。然而,在加拿大媒体上,他与NACO之间喋喋不休的争吵记录却历历在目:他毫无正当理由地解雇了乐团首席小提琴手Walter Prystawski;他与乐团首席大提琴手阿曼达结成了夫妇;去年9月,他私自取消了若干场音乐会,毫无预兆地离了职,并且自说自话地休了长达5个月的假。祖克曼无意缓解与乐团间的紧张关系,他甚至对加州《橘郡纪事报》(Orange County Register)大放厥词:“诚恳地说,每个交响乐团都有几颗烂苹果,而NACO看来是要成为烂苹果堆了。”虽然NACO的管理层对此十分气愤,却无奈地表示愿意将这位“难相处的指挥”的10年合同延期到2011年,因为对老板来说,票房就是成功,而祖克曼的票房号召力已经不需要证明了。
谈到这份工作,祖克曼顿时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在采访中,他不愿直接回答关于NACO纷争的问题,时而不情愿地为NACO说好话,时而又觉得是他们错怪了他。NACO的前任音乐总监Rob McAlear在媒体上表示:“虽然外交官先生常常罢工,对于我们这样的年轻乐团而言,他的名气是至关重要的。”这里的“外交官”当然就是指祖克曼了,NACO原本打算利用他宽广的人脉,网罗一些一线古典演奏家与NACO合作,然而,老朋友们似乎不那么念旧情。最大的问题是,人们认为祖克曼离一个成熟的指挥还差得很远,McAlear说:“他的曲目量很小,甚至无法胜任贝多芬的九首交响曲。他只会浪漫派的曲子,而且往往通过弦乐音色的变化来诠释。人们把一些新曲子的总谱堆在他的办公桌上,却发现他从来不带回家研读。”对此,祖克曼的解释是:“他们以为我没读,其实我读了,坏曲子,我是不会指挥的。McAlear回忆道:“有一次我做了个手脚,把一小卷透明胶带夹在谱子中间,如果他翻了,那胶带一定会掉出来,结果,它他妈的自始至终静静地躺在里面。”
祖克曼的袒护者认为,是教学剥夺了祖克曼的精力,使其无力扩充曲目数量。不仅在NACO开班,祖克曼还在美国曼哈顿音乐院任教多年。他使用远程教学法,通过视频与学生对话,并考察学生的演奏。借助于网络技术,祖克曼可以在世界任何角落指导学生拉琴,真正实现了“桃李满天下”。#p#分页标题#e#
我是中国人,六十而耳顺
祖克曼不承认自己是“超级巨星”,在他眼中,只有披头士、麦当娜、猫王才是,因为古典音乐已经衰落了。
B=《外滩画报》
P= 平夏斯·祖克曼(Pinchas Zukerman)
B:今年是你的60岁生日,也是以色列建国60周年。据说为了国庆,你在北美组织了一台22个城市的大型巡演?
P:我不知道。国庆已经过了,是5月14日。我们的确组织过几场演出,我记不清了,你是说去年11月的庆典,还是今年1月与皇家爱乐乐团的北美巡演?但巡演其实与国庆没关系。不过在7月,诺贝尔和平峰会邀请我到希腊的佩特拉古城举行一场音乐会,是祖克曼室内乐团中的一个四重奏。这就算是我给以色列的生日礼物吧。
B:你10多岁就离开了以色列,对它还有印象吗?
P:哦,那里的局势太乱了。但在我成长的上世纪50年代,国家刚刚建起来,是个全新的开始。那些在大屠杀中幸存的人们回到这片土地,一心向往着新生活,这同中国“文化大革命”过后那段时间有些相像,人性再次复苏,到处欣欣向荣。我与那里的联系肯定是割舍不断的。在以色列这个年轻国家,我们还没有先辈,我就是其中一员,象征着国家的尊严。
B:中国人说,六十而耳顺。你现在还会像年轻时那样,为批评你的话大动干戈吗?
P:我很同意这句话,看来我是中国人,哈哈。不,评论,我才不在乎呢,我从来就没在乎过。我们以色列有句话,不论是好评还是恶评,都一样用来裹鱼。在当地,我们用报纸裹鱼,认为报纸上的油墨能让鱼更新鲜。要知道,我在这行混了50年,有权对任何人发表意见,有些写乐评的庸才,我会毫不留情地斥骂,我生平最痛恨庸才。
B:是啊,你做“超级巨星”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P:什么?超级巨星?我可不是。披头士、麦当娜、猫王才是,他们卖出的专辑是我们古典音乐家多少倍你知道吗?猫王死了30年,他的遗产有4900万美元。古典音乐在观众数量上,与流行音乐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B:可是你也录制过100多张专辑了,其中许多至今为人称道。
P:在这个信息过量的网络时代,古典音乐已是夕阳西下。要知道,你至少得花上20-30年,去看、去听、去吸收,才能理解这种所谓的“经典艺术”。二三十岁的人谁有心情去博物馆,对着名画细心品味?话说回来,这时候,音乐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让两三岁、甚至不会走路的孩子就去听莫扎特,这对他未来的写作、阅读理解、构思都有帮助。
B:说说你与卡萨尔斯的交往经历,他可是一代“巨人”。
P:卡萨尔斯,我记得他总是叼着个烟斗,嘴里含着一口烟,声音浑浊地说:哦!太棒了!他是个怪人,一个有强硬政治态度的伟大的大提琴家。他一直说他再也不回西班牙了,结果真是这样。现在的西班牙,却已经承认他是国家的英雄,还专门出了一套纪念他的邮票。
B:那杜普雷呢?你们合作的岁月,是杜普蕾艺术生涯的晚期,你觉得电影《她比烟花寂寞》中说的是事实吗?
P:不,绝对不,那部电影我很久前看的,抽剪了她一生中极富戏剧性的片段。事实上,她也是个普通人,她的嗜好是收藏鞋子,不过她很高大,所以只能穿那些低跟鞋。影片结尾处有几分真实:突然有一天,她就不会动了,但她会轻轻哼唱自己弹奏过的曲子。她去世的时候,人们真的很悲伤,太悲伤了。
她也是一个传奇,她具有音乐家所需要具备的三种素质:头脑、心灵和勇气。你不知道,当她穿着长裙跑上舞台,就像一匹骏马一样。她站在台上,太美了。她用大提琴来唱歌。她具备一种音乐的本能,将生命力释放出来。
B:说说你为什么会去NACO工作,并一干10年之久。
P:我父母1964年就移民去了蒙特利尔,当我还在纽约学习的时候,就常去拜访他们。我很喜欢那个国家。加拿大地广人稀,很有空间感,而且寒冷。我喜欢寒冷,夜晚清冽通透,美极了。
B: NACO最近和你有纠纷,说你不愿意演他们指定的曲目。
P:世界上只分两种曲子,好曲子和坏曲子。有些曲子,我70年代不演,80年代不演,永远都不会演;好曲子,我会经常演。这就是我的解释,而其他的,随他们怎么说吧。
B:说说你的远程教学吧。
P:那简直太棒了,现在学校、教育机构都启用了。两个摄像头,老师一个,学生一个,学生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同时还能制作成DVD,储备在学校的图书馆中,你可以检索到许多老师指导同一曲目的不同视频。当然,这只是传统教学的辅助,面对面指导总是不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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