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歌剧院的历史与当下

文｜区听涛

在国际文化艺术领域，德国的歌剧院堪称一道独特景观。很多歌剧院的历史根源深厚，其发展过程也折射出德国社会的变迁。2020年3月以后，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歌剧院经济损惨重，一些结构性问题也暴露出来。

歌剧演出大国

在全球演出市场，德国是当之无愧的歌剧大国。根据国际歌剧数据库网站的统计，德国是世界上歌剧演出场次最多的国家。以位于慕尼黑的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为例，它拥有2100个座位，是德国最大的歌剧院，也名列欧洲最美剧院建筑之一。近年来平均每年推出40部歌剧，演出约450场，吸引各地观众约60万人次，为使慕尼黑成为国际文化都市而贡献了一份力量。

“歌剧院”一词在德国既指剧院建筑，又指歌剧演出机构，场团合一。除了专门的歌剧院之外，演出歌剧的场所和团体都归属一个具有德国特色的类型，称为“音乐剧院”。音乐剧院一般包括音乐、舞蹈和话剧三个门类（三合一剧院），而以音乐演出（即歌剧）为主的剧院，本文按惯例也统称为歌剧院。

德国歌剧院不但数量多、特色各异，而且地域分布广。德国共有83家（94个舞台）由各级政府公共财政支持的歌剧院，其中包括25家国家剧院、50家城市剧院、8家州立剧院。德国是联邦制国家，文化是各个联邦州自己的事务，因此，歌剧院管理体制和运营方式各不相同。

管理和运行多样化

德国歌剧院是多层次的管理运行体制，国家剧院、城市剧院、州立剧院的不同名称，代表经济责任承担形式，与剧院艺术质量高低没有直接关系。

德国被冠以“国家剧院”名称的剧院共有25家，是指具有代表性的、由所在州政府财政负担的剧院。国家剧院在德国历史最长，数量和分布特点从侧面反映了德国的分裂历史。有三个州没有国家剧院，分别是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简称北威州）、萨克森-安哈特州、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简称石荷州）。

称为“城市剧院”的有50家共61个剧场，这是分布最广的剧院类型，全国各地都有，大多数属于“三合一”剧院。城市剧院出现于18世纪下半叶至19世纪初，由私人倡议建立，以股份公司或营利性剧院形式经营。19世纪中期以后改由所在城市资助，第一家完全由城市管理的是曼海姆城市剧院（1839年）。1918年至1933年间，大多数私立剧院都由所在城市接管并保持至今。

北威州城市剧院的产生具有群体性，1874年至1912年，包尔门、杜塞尔多夫、艾森、多特蒙德、杜伊斯堡等地的城市剧院陆续建成。那时以农业为主的鲁尔区工业化后一跃成为欧洲最大的工业区，大批中产阶级对文化生活的需求促进了新剧院诞生。

德国大多数“州立剧院”不止演出一个门类，但只有8家演出歌剧，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例如，科堡州立剧院、戴特莫尔德州立剧院继承了宫廷剧院的歌剧传统，艾森纳赫州立剧院一直有市民参与歌剧的传统。州立剧院也拥有固定演出团体，除在本剧院演出外，还需要到周边地区巡演，提供文化服务。多数州立剧院由州政府与所在城市联合出资，其中州财政拨款占总预算的大部分。

歌剧院时代特色明显

17至18世纪的德国宫廷追求意大利歌剧的奢华，由此产生了第一批歌剧院。到了19世纪，市民参与度的增加使歌剧院建设达到高峰，在20世纪初形成基本格局，此后仅有少量新歌剧院在各地零散出现。

1654年，德国第一座歌剧院诞生在慕尼黑萨尔瓦多广场，通过改造旧粮仓而成为巴洛克风格剧院，1668年德累斯顿也建成了一家歌剧院。如今这两家剧院已不复存在。在宫廷语境下，歌剧是节日文化一部分。德国历史上的“七年战争”（1756-1763年）之后，为了弥补财政困难，歌剧院才向付费的普通市民开放，观众交钱支持歌剧院并通过这种方式加强社会地位，与贵族拉近距离。

1748年在拜罗伊特建成的边疆伯爵歌剧院也是巴洛克风格，2012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遗产。现在这家剧院偶尔有演出，大部分时间作为博物馆使用。

许多歌剧院都是所在城市的文化地标。它们反映了所建时代的建筑艺术风格，有的可以追溯到德国歌剧历史源头。剧院位置多选在市中心，代表城市形象和活跃多样的文化，为当地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当然，很多歌剧院建筑经过多次改建和扩建，特别是“二战”以后经历大规模重建，与原始建筑相比已是面目全非。许多歌剧院被列为文化旅游景点，如德累斯顿森佩尔歌剧院、柏林德意志歌剧院、拜罗伊特艺术节剧院、慕尼黑国家剧院等，被誉为德国看歌剧的首选。

歌剧院面临重重难题

德国歌剧院归国家所有，与英国和美国歌剧院相比，票房收入的重要性不太明显，而且几乎所有歌剧院都会推出不赢利的儿童剧目。2020年疫情之前，社会上对剧院获得财政补贴的问题就一直争议不断。

德国多数歌剧院建设年代久远、设施老化，需要面对翻修甚至重建的问题。围绕着歌剧院改造扩建问题，也往往会产生长达数年甚至二三十年的争论。2017年为修缮拜罗伊特边疆伯爵歌剧院，各级政府共花费了3000万欧元。纽伦堡歌剧院改建工程预计需要5亿至6亿欧元，科隆歌剧院改造项目预计投入8.4亿欧元，斯图加特歌剧院改造工程则需要近10亿欧元，这些高昂的费用将会成为当地政府的沉重负担。

2020年疫情期间，德国歌剧院都严格执行政府的疫情防控政策。为不使观众流失，柏林德意志歌剧院的歌剧《女武神》首演改用音乐会形式，减小交响乐团规模。莱比锡歌剧院推出创意精简版歌剧应对。森佩尔歌剧院实施森佩尔精华演出计划，即精简版音乐会或舞美规模减半。

面对第二波疫情袭击，德国政府宣布从2020年11月起所有剧院停止演出。包括歌剧院在内的文化机构用各种形式表达对封锁措施的不满。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等很多文化机构参与了“红色警告”行动，每天从下午4点到晚上10点，持续到11月底，剧院建筑外表被红灯照亮，以引起各界对疫情下文化生态的关注。

法兰克福室内歌剧院院长普登茨认为，封锁剧院的决定使人感到艺术贬值，歌剧被政客们列为娱乐行业，看作是装饰物和消磨时间的营生，缺乏对艺术的尊重。文化界的批评声音还认为，歌剧院等演出场所已经认真落实了卫生防疫措施，而政府决策时却没有考虑文化艺术界的需求，疫情期间缺少沟通和交流，呼吁政治家与艺术家进行对话。

《法兰克福汇报》有评论认为，政府精心计算并明确了优先事项，维持经济和教育正常运营，却不考虑文化。因为从2018年联邦经济统计局数据可以看出，德国歌剧院、话剧院和音乐厅的年度总营业额为88亿欧元，不到总增加值的0.3%，文化机构封锁只影响总人口的7%至10%，意即文化在德国并非刚需，也是政府在危机来临时首先放弃的选项。

目前，德国歌剧院景观正面临着新冠肺炎疫情、经济衰退、文化需求减少等严峻考验，后疫情时代的德国歌剧院总体发展趋势如何，尚有待进一步深入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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