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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第一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在动荡中奏响。80年后,随着广播、电视、网络的传播及推波助澜,“新年音乐会”已成为全球各地爱乐者们的跨年“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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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Vienna New Year's Concert 始于1939年

时间:2019-01-18 21:31 音乐周报 黄宗权

每到跨年之时,人们就开始缅怀去岁,畅想来年,而全然忘记了“年份”其实是人类创造的虚拟单位,它对时间的连续性没有丝毫影响。人们总是努力地寻求某种“脱离”日常的方式来庆祝新年这样的节日。若以福柯的视角来看,现代人坐在电子媒介前听一场新年音乐会与古老的土著部落围着篝火跳舞狂欢,并无本质不同。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谈及新年音乐会“言必称维也纳”似乎司空见惯。在大多数普通观众眼里,“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和“新年音乐会”甚至可以划上等号。然而,现在越来越多事实表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正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拜互联网所赐,人们能轻易地欣赏到世界著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比如,现在中文网络上能看到的2019新年音乐会,除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以外,至少还有柏林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德累斯顿新年音乐会和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新年音乐会。

如果和我一样把这四台音乐会挨个从头到尾都认真听一遍,兴许会有与我类似的观感:维也纳音乐会即使不能说过时,也可以说太老旧了。

自1939年正式面向公众上演以来,80年间,维也纳音乐会无论是在商业方面还是文化影响方面都算非常成功。每年大约70多个国家、超过20亿观众收看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电视转播(奥地利全国总人口尚不足900万)。在可预见的未来,它应该能保持这种势头。

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问题也为人所诟病——每年上演的曲目高度重复,风格太过单调。

该音乐会最重要的特征是以演奏施特劳斯家族成员(老约翰、小约翰、约瑟夫、爱德华)的作品为主,其他作曲家的作品在几十年中,不过是如调料一般的点缀。

当然,偶有指挥家试图增加一些变化。今年的指挥蒂勒曼就挖出了《歌剧院晚会法兰西波尔卡》《特快列车快速波尔卡》《舞女法兰西波尔卡》等生僻冷门的作品——这些作品几乎不可能在维也纳音乐会之外的场合被演奏——在对音乐的处理上,蒂勒曼也试图发掘音乐的抒情性和戏剧性,而不是刻意突显欢快热烈的气氛(对此做法评论褒贬不一)。然而,这些努力并没有在整体上改变维也纳音乐会一贯的风格特征。

事实上,有些指挥家早就看到了问题所在。阿巴多1991年任音乐会指挥时,就曾试图走出套路,不仅首次使用了广受欢迎的维也纳童声合唱团,(新芭网编辑注:1991年阿巴多第二次指挥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时没有使用童声合唱团,是1988年阿巴多第一次指挥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时才有与维也纳童声合唱团合作。)还加入了莫扎特、舒伯特、兰钠(新芭网编注:兰纳)等人的作品,且以罗西尼的《贼雀》而不是惯用的施特劳斯的作品开场。

尽管那场音乐会每一首曲目的演奏都无可挑剔,但阿巴多依然因为没有最大程度地排演常见的“曲库”作品,而遭致保守派的猛烈抨击,说他背离了维也纳传统。阿巴多因此与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不欢而散,到死都不复相见。

芭蕾舞是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一大特色。自1959年引入以来,受到了观众的欢迎。然而,了解芭蕾的人都知道,施特劳斯家族的音乐并不太适合用来跳芭蕾。波尔卡、华尔兹、进行曲这样节奏规整、有着浓厚民间舞蹈色彩的音乐其实难以呈现芭蕾舞细腻抒情的特点。

至于某电视台嘉宾在点评时说到的其他一些细节,比如镜头的切换、灯光舞美的布置等,单独看来效果确乎不错,然一旦与其他新年音乐会相比较的话,就会发现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严重缺乏“现代感”。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二者的区别如同古董家具与现代家居的区别。

也许有人会说,正是因为尽可能地保留了曲目和风格的一致性,才使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成为了一个经久不衰的传统。但问题在于,再好的音乐会,几十年如一日以大致相似的面孔出现,让观众审美疲劳是迟早的事——现在我们知道,几乎每年都会在转播中看到伴随着《蓝色多瑙河》的风光片,我们也知道音乐会的最后一曲十有八九是带着观众鼓掌的《拉德斯基进行曲》……在一个快速变化的现代社会,音乐艺术一味地以“传统”为名而行守旧之实是非常危险的。

也许对维也纳人来说,这些传统是对往日荣光和故土眷念的心理慰藉。但僵化地固守某种文化特色何尝不是一种文化局限?一种文化传统如果不随时代的变迁而注入新的活力,是没有生命力的。

反观其他几场新年音乐会,如果说,有着世界一流演奏水平、每年更换主题的柏林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因有着较高的学术性而不易走入寻常百姓的话;那么历史很短的德累斯顿新年音乐会今年选择了轻松愉快的音乐会版歌剧《蝙蝠》,引得一片好评。

而在模式定位上接近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新年音乐会选曲则明智得多。今年曲目有伯恩斯坦《坎迪德》序曲、德彪西《月光》、德沃夏克《斯拉夫舞曲第七号》等等,甚至还邀请郎朗演奏了《黄河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同样是轻松愉快的庆典音乐会,其曲目的广泛和包容,让人感受到了多样丰富的音乐之美。

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因有强大的主流媒体“垄断”转播,相信仍会长期占据新年时段,它所展现的欢乐、明亮、热烈,和一点点想象的奢华,如同“爆米花电影”,即使不打动我们,也能将我们从日常的琐碎中暂时隔离开来,并成为其存在的理由。

不过,在娱乐丰富到选择困难的当下,如果不思改变、刻板守旧,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还能红多久的问题,其实很容易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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