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里的《无词歌》

2009年7月30日第154期《爱乐者》

   蓝文青    

   冬日的午后，阳光滟潋地洒在我的书桌上，拉上窗帘，依然一屋子亮堂堂的。温暖之中有着一种恬静的杨柳春意，恹恹的睡意仿佛袭来，却不想午睡。

   关上书房的门，可以让我将音箱的声音调高一些。忽然想起昨日豆瓣里行人举办的活动，便把巴伦勃依姆演奏的门德尔松《无词歌》拿出来放着。

   多久没有听它了？从最后一次听它的记录看：2004年6月13日。习惯在Where IsIt里面记录着听碟子的记录，因为习惯了复习。在这个碟子后面，有了一行当时听的一段备注——“若是孤身行走，带着它便不会觉得孤寂。”

   不觉莞尔，我什么时候带着它一个人行走过呢？当时当日，怎么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既然有了好乐，那就该好好欣赏它了，用什么来陪它呢？

翻腾了书房里的小冰箱，挑选着各种各样的茶，忽然便看见了今年夏天收到至今还没开封的白牡丹，虽然明知道白牡丹适合夏天饮，却忽然有个念头，白牡丹配《无词歌》不知道怎样的美丽呢？

   打开书柜，挑选出静心斋的梅花盖碗，一品轩的梅花斗笠盏，才开始烧水，耳畔是巴伦勃依姆年轻时候的轻松演奏，也是门德尔松年轻时候的飘逸婉约。

   说来奇怪，早些年喜欢的东西大多数比较浪漫，比如舒伯特，比如勃拉姆斯，然后便直接跳入了严谨的巴赫，在沉湎于里面的种种哲理分析到痛苦纠结的时候，忽然又开始回到了浪漫主义甚至是游戏主义里了，比如最近听的游戏音乐。

   前几日才跟某人品茶聊天时，某人以不懂音乐的眼光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出来一句——你老了！

   我老了吗？自己先瞪着眼睛看看屏幕上那跃动中的旋律频谱，那么的清新流畅、那么的婉约缠绵，属于老人还是孩子呢？

   我属于泛爱主义者，也属于唯美主义者，有时候会惊讶于自己好像什么都爱，同时又惊讶于自己对某些事物的极端挑剔，且属于极不容易讨好的那种人。从我对门德尔松来说就仅仅收藏了巴伦勃依姆的这张碟子便是证明吧，或许，我兼跨了老人和孩子？也未必可知呢。

   门德尔松算不得顶级大家，对音乐史来说，他最大功劳不是创作多少曲子，而是他整理了巴赫的作品。但，对音乐来说，他却有他的一席之地，仿佛记得《无词歌》是他惟一能跻身于钢琴小品作曲家的理由。虽然听过杜普蕾的大提琴版《无词歌》，却还是喜欢巴伦勃依姆的钢琴。因为，钢琴宛如流水，钢琴才能将一种缠绵用清新而不愁肠百结的状态给表现出来。小提琴、大提琴之类揉弦的乐器适合更为悱恻缠绵的小夜曲或者如巴赫那样用温柔说一个理性的道理，仿佛无伴奏大提琴和小提琴那样的，宛若——温柔一刀。

   水开了，烫杯，泡茶。白牡丹是白茶类的茶，与白毫银针一样，我曾经用温水慢慢泡它，而这个冬日，在阳光下，我用沸水，以快出水的方式冲泡它，只是为了慢慢听音乐。一心二用？听音乐的时候是非常适合我一个人玩茶的。

   因为没有太多的制作过程，却有着精巧的制作技巧，白牡丹的冲泡需要慢慢地泡，快出水有快出水的轻芳，慢出水有慢出水的醇香，不比观音那么规范化，也不比乌龙那么求高香，更不比绿茶那么求水温。很自由，也很轻松，宛如无需炫技的那一首首《无词歌》。

   《G大调 五月的醺风》（Op621 G Andanteespressivo）响起来的时候，我倾出来第一泡，杏黄色的茶汤在梅花斗笠盏里，飘着清淡的茶烟，不与花香类似的茶香，也是清清淡淡地绕在鼻息之间，独自品下这第一盏，往事如烟，心头泛过种种如春的波澜。记得写过一句让朋友惊讶的句子——历经沧桑不是写在脸上的皱纹，而是爱上春天的心境。

   一边听，一边泡，是这名为白牡丹的茶让我如此恬静，也是这清新如茶的《无词歌》让我如此享受。这个冬日的午后，感觉真的好。

   白牡丹是很耐泡的，只要有耐心调整水温，慢慢地泡，可以泡出来七八道茶水，说它美如牡丹花蕾，其实，还不如说它给人的意象之美国色天香。爱上它的人大多数属于口味清淡，不爱高香，不爱醇厚的人；而《无词歌》同样隽慵幽雅，轻松、恬淡、婉转、缠绵，却没有丝毫悲戚，哪怕里面有个定名为“怨诉”（Op675 BmModerato）和“葬礼”（Op623 Em Funeral March Andantemaestoso)的曲子，它就是那么慵雅地淡淡清清。白牡丹在我手下可以泡一个多小时，而《无词歌》则长达两张CD，两者之间，可以比肩陪伴的和谐之美。

   忽然，想起来，白牡丹与门德尔松有一点最相似，白牡丹常常属于贵族，而门德尔松便也是贵族。噢，人类的阶层出来了，我是否应该被当作中产阶级给批斗？且不管了，让我玩茶玩乐吧，人类能产生这些东西，便是为了活得更加快乐和美好的。

   键入这些文字，忽然心中掠过一丝念头，不知道爱乐人和爱茶人对我这么折腾是否有意见，且不管了，便让我这样玩得快乐吧。

   写完的时候，《无词歌》还在继续，白牡丹已经没有了茶味。没关系，还可以再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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