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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26 06:26 外滩画报 王华震
波兰钢琴家皮奥特·安德索夫斯基专访 重要的是你弹奏键盘的那个时刻
文/王华震
皮奥特·安德索夫
1969年,皮奥特·安德索夫斯基出生于肖邦的故乡波兰华沙。和肖邦一样,他也和法国有着不解之缘,年少时便赴法就读于斯特拉斯堡音乐学院。后回到波兰入华沙肖邦音乐大学,之后更是远赴美国留学,进入南加州大学桑顿音乐学院深造。后者更是美国最早建校的首屈一指的音乐学院之一。这样的国际化的教育背景,带给皮奥特的,不仅是丰富的阅历,更是对音乐独特的理解。
瘦削、苍白而安静的波兰钢琴家皮奥特·安德索夫斯基(PiotAnderszewski)低调地来到了上海音乐厅。这天晚上,他要为乐迷献上舒曼、巴赫及肖邦的曲目,其中有他自己改编的舒曼的六支卡农(Op.56),这首原本为踏板钢琴而作的优秀却冷门的作品,像极了这位钢琴家自身的风格,低调而优雅。
初次聆听皮奥特现场演奏的乐迷也许会不习惯他的“冷漠”。从始至终,他的演绎似乎都遵循着不炫技、不花哨的准则,整体弹奏风格冷静、理性。正如中国钢琴家傅聪所称赞的:“在年青一代钢琴家里很少看到像皮奥特这样的钢琴家,就是老一代钢琴家也不多。他弹什么,马上就是另一个世界,弹巴赫就是巴赫,弹贝多芬就是贝多芬,弹肖邦就是肖邦,每个东西都弹得很有味道。”
年少即成名的皮奥特自己却对钢琴家这一头衔敬而远之。他似乎更愿意在钢琴演奏中不断地探索,而不希望被某种称谓框住了自己。“真正的激情在于音乐本身,所谓‘钢琴家’只是音乐表达的一种形式,为此我甚至也可以吹单簧管或是萨克斯风。然而,我之所以为弹奏钢琴感到幸运,只是因为那些作品,那些属于我的作品。”
皮奥特每弹完一首曲子,便起身微微向观众鞠躬,动作节制,表情庄凝。最后一首安可曲,是肖邦的夜曲,与之前巴赫英国第六组曲(BWV.811)中的吉格舞曲风格大异。甫一弹完,他便离席而去,似只留两袖清风依然于琴键上徘徊。俄而顶灯大亮,观众纷纷回过神来,只记得琴声,却已不识人面。
B=外滩画报
P=皮奥特
B:您如何看待唱片或是音乐会现场的演绎方式,在您看来它们的区别是什么呢?
P:录制唱片和现场演奏非常不同。在音乐会现场演奏时你需要专注于当下,虽然一架你从没有弹过的钢琴音质有可能出乎意料,可能非常出色,但如果情况不好,演奏起来也相当费劲。然而,录制唱片就完全不一样了。录制唱片就是要让琴音保存下来,随时想听都可以听,想听多少遍都可以。因此,我们可以更好地控制想要达到的效果,可以尽可能地追求完美。音乐会现场演奏并不一定要完美,更重要的是注重现场的那个时刻,也就是你弹奏键盘的那个时刻。这个时刻稍纵即逝,因此每一个瞬间都是独特的。录制唱片是一件苦差事,你也许可以从中找到灵感,但是也有可能会在你无法预知的时候止步不前。
B:此次上海音乐会上你演绎了舒曼、巴赫、肖邦的曲目。这些作品可以说是你一直专攻的方向,也因此你通常选定这些曲目,你是怎么看待这些作品的?反复地演奏它们,你又是如何保持热情和创造力的?
P:这些都是我很擅长的曲目。巴赫和肖邦非常符合我的技术水平和风格,而我对舒曼的作品特别有热情。肖邦的作品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他的高贵的气质和姿态,但是说到这些我喜欢的原因那就太多了,我们几小时都谈不完。我认为有的时候当你练习同一个曲目太多次的时候,想要保持创造力和激情是很难的。我能想到的是,当你对一首曲子充满激情的时候,你会花很多工夫练习再练习,直到把自己的全部灵魂融入演奏中。剩下的事就是表演了。其实,就我的经验来说,在为公众表演的时候,你并不需要故作激情,正好相反,我认为你在开始练习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激情,一旦你经过练习,完全掌握了曲子,登台为观众演奏的时候,不需要去刻意表现,激情就自然存在于你的演奏中了,完全不需要你动脑筋去想,因为如果你刻意去想,反而会阻碍激情的发挥。一方面是你对曲目的感觉,另一方面是与观众的沟通交流。这是个非常直接的过程。要有激情,但不一定是在交流的过程中,你得想方设法达到你想要的高度。我觉得创造力体现在你练习一首曲目时,对我而言,在音乐会现场演奏时并没有太多创造性,更多的反而是灵活性和对现场的适应性,这两点都会比创造性更明显。创造性是当你练习曲目时能更多体会到。在音乐会上,我想更重要的是怎样能更好地专注于演奏的时刻,接受并适应那个时刻和环境,尽可能地保持灵活。
B:1990年你参加利兹国际钢琴比赛时,因演奏贝多芬的《迪亚贝利变奏曲》而引起轰动,我很想知道在你看来,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你在弹奏的力度对比上几乎做到了极致。
P: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迪亚贝利变奏曲》是最伟大的音乐作品之一,至少对我来说,是为钢琴而作的最出色的曲目之一。我的一个主要想法是把每一个本身很单薄的主题变成一个具体的场景,这样我就能在一个小时的表演中表达很多东西了。简单来说,就是抓住主题,和真正有意义的元素。我们这里所说的意义并不一定要走极端。有的时候短曲目的难度会比长曲目还要高,对我来说,要弹好所有的曲子都不简单,所以《迪亚贝利变奏曲》也没有比其他曲子更难。这首曲目与我的性格非常契合,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它甚至比肖邦要简单。
B:中国的钢琴大师傅聪曾经给予你很高的评价,新一代钢琴家中你罕见地具有20世纪上半叶那些杰出的钢琴家所具有的优秀特质,你觉得你是如何在现代和古典中寻求平衡的呢?
P:是的,他是个很好的人,在音乐上有非常大的成就。但是我不确定我是否像他所说的那样,在保持20世纪的音乐传统。我不是为自己而演奏,但是我想 “为观众演奏”和“尊重观众”以及“取悦观众”这三者之间有很大的不同。我不会去嗅出观众想要什么,然后投其所好。我选择真诚的、严肃认真的表演,然后献给观众。我认为这种意识应该来自艺术家,并不是简单地给观众他们所要的东西。在艺术领域,现代和过去总是缺一不可,艺术永远不能与历史分割,我不相信与过去割裂的艺术会有生命力。我们总是活在一个有延续性的语境中,总会有你来自何方你去向何处的问题。有时人需要有意识地表现独特的自我,但我们又都拥有传统和过去的经验,我们活在特定的环境中,总是要把环境因素考虑在内。因为过去有时会很沉重,以至于我们会想要和它一刀两断,但没了过去我们又没法生活,我们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们,和特定的文化背景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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