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Overview
2009-07-11 08:33 大众日报 李海燕
一个既五音不全又无良好音乐感觉的人来谈音乐,说好听点是求上进,说难听点是附庸风雅,或谓之媚雅。然而我想,附庸也罢,媚雅也罢,总好过甘于堕 落的吧。再有,套用钱钟书先生的话说——懂音乐的人谈音乐,无非卖弄学问,让全然不懂的人来说,说得不好无非还是不懂,说得好就是艺术和灵性了。
想 起谈音乐,是因为新得了本书,《锦瑟无端五十弦——古典音乐的清韵梦影》,作者用了笔名,倾蓝紫,既没听过,又觉得有点怪怪的。看前言说是点评赏析了梅花 三弄、广陵散等 29首中国古典名曲。没抱什么希望,随手翻开一页,只见作者写道:“这《乌夜啼》的琴声才起,顿觉冷嗖嗖的。思念的味道,原来这么凉。”不由一怔,居然甚 合我心呢。细翻之下,作者对音乐的描绘和感悟,配以相关的古典诗文和名画,让人觉得,音乐原来不仅可以用来听,还可以用来读和画。
你 瞧,作者赏析《春江花月夜》,先说“春江花月夜”,这五个字放在一起,就是一幅画。接着说到张若虚的诗,起首八句,将春、江、花、月逐字吐出,结尾八句又 逐字收去,春残、江流、月沉、花落,唯余情不可没。最后作者比较了琵琶、古筝和钢琴版的《春江花月夜》,说琵琶版的是白头宫女闲坐说玄宗的苍凉,古筝版的 是青春年华独倚朱扉,谁知别有深情,钢琴版的却是现代的灯光照亮了古典的夜色,只剩了一眼望见的美。真是慧心人别有情怀,只好说一句,解得切呢。
说 到音乐,其实真的没什么发言权,唯一可以明确表态的是我讨厌交响乐,出于对交响乐春风不入驴耳的痛恨,我讨厌那种所谓的层次,讨厌貌似宏大的各声部、各乐 部之间的争夺和厮杀。偶尔有《动物狂欢节》中天鹅那样的小段子,或者《 G弦上的咏叹调》一类的片段能使我暂时忘记那种厌烦,可这也持续不了多久。后来,我把这归结为我的文化底蕴里缺少对宏大、群体美的认同。也许,骨子里,我 对美的感受,是一个孤独的中国诗人,在月下轻吟、起舞,然后轻叹——何似在人间。
出于这样的文化底蕴,我更愿意去倾听一点民乐。我把民乐中大多数的意境理解为智者的低语,诗人的轻叹,多年后的我们,在一个月夜,偶然听到了来自远古的流响,不由要想,锦瑟无端怨,画楼管弦繁,才半曲吧,就已浮生一梭过,挽断罗衣留不住,梦回人散。
说 到民乐,如果不懂琴上的弦歌雅意,说说各种乐器也还算件趣事。就像音乐有高下,乐器也天生有着血统。比如唢呐和二胡还有琵琶,大概可以归入民乐中的市民阶 层。唢呐是个快乐的农家小伙子,它的伤心也带着点让人瞧不上的小气;琵琶是琐碎而体贴的邻家大嫂,一串琶音虽然悦耳,到底脱不了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二胡有 人以为是文人气的,可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里说,二胡顶天是个落第的酸秀才,一味悲苦,脱不了市井气。可夫子对士子的要求是哀而不伤的。为这,二胡总也 上不了台面。琴是民乐中的文士;箫是民乐中的青衣;筝是民乐中的刺客;笛是民乐中的青年;还有埙,它是民乐中的老者。琴不仅被称作民乐中的文士,它几乎是 中国文人人格中的一种象征,琴心剑胆,几乎可以涵盖中国文人人格追求的全部。
我说乐器有自己的血统不免有人会觉得牵强,但倾蓝紫 说每个朝代都有属于自己气质的音乐,我完全同意。她说,《高山》与《流水》只能是先秦,因为那是个陌上花开、缓缓而归的时代;汉是一曲《十面埋伏》;魏晋 是一曲离世而狷狂的《酒狂》,是一曲入世而悲壮的《广陵散》;唐是一幅馥郁的《春江花月夜》;宋是一曲英雄无路可走的《林冲夜奔》;明是一曲《平沙落 雁》,辉煌即将隐去,中国的夜即将到来。清大概是一曲悲伤的《二泉映月》,这样的夜里,唯见月光,尚有希望……
扯远了,还是回到 那些几千年一路古典下来的民乐,民乐究竟意味着什么?民乐是天籁之音,它流泻而出的刹那,空气里涌动的,是花开,是叶落,是风回,是雪舞,是轻愁,是浩 叹,是千古不绝的生之呼唤。所以,有的时候,如果是大江潮涌,丽日初升,可以把音乐开到很大,让心神和那些音韵一起飞扬,连身上的衣衫也仿佛宽袍大袖的唐 装,被音乐飞扬的风鼓荡,近可挥剑歌酒狂,远可破阵突围十面埋伏。还有些时候,比如无眠的清宵,微雨的长夜,则只宜把音乐的声音开到刚好可以听见,捧着清 茗,在音乐声中作虚静的怀想。或者,也拿出长笛,呜呜咽咽地和上几声,虽然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这时候,仿佛就会听见有人追问,锦瑟何以无端?梅花因谁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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