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古典音乐免费下载来得更猛烈些！

文/盛韵

    BBC 广播三台曾把贝多芬的9 部交响曲放到网上，有140 万人下载，这是录音诞生以来贝多芬音乐所达到的最庞大的听众群体。然而音乐产业的悍然干预，使得这一最好的“基础教育”方式很快被禁止。现在是时候打破牢笼了。

    在伟大指挥家海廷克80 大寿之际，荷兰人想出了一个极有创意的生日礼物。荷兰广播四台的网页提供了海廷克指挥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的音乐下载。这真是有心之举，与海廷克致力于为国际听众提供高品质演出的毕生心愿完全一致。他执掌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长达四分之一个世纪，也在英国度过半生，曾担任伦敦爱乐乐团、格林德堡歌剧节、科文特花园的音乐总监。在危机四伏的上世纪90 年代，他是那个凭只手堵住漏洞的荷兰人，拯救歌剧院于政治斗争的水深火热中。

    近80 高龄之际，他领导芝加哥交响乐团安然度过了巴伦博伊姆和里卡多·穆蒂政权交接之间的三年复杂期。今年早些时候，他还率领芝加哥交响乐团到中国巡演，那是马勒第六交响曲在中国的首演。一位年轻人给我的信中写道： “美妙的体验！”海廷克和乐团都将演出费减半，而投入演出的精力却丝毫未减。

    正因为他的付出如此无私而影响深远，这位耄耋之年的指挥得到了来自全球的敬仰。荷兰广播电台的生日礼物显得如此合宜。其实英国也应该献上相同的礼物，因为大师在英国度过半生，受封爵士，并在歌剧院乐团遇见了现任妻子。如果BBC 能够在网上展示这位杰出人士的最佳时刻，相当于用最佳途径延展了他的遗产，那该多么理想啊！“不行，”当我提出建议时，BBC 的回应是：“信托办不会同意的。”

    要明白为什么，得回到4 年前的一次网络冒险。当时，BBC 广播三台有一项把贝多芬的9 部交响曲放到网上的计划，版本是曼彻斯特的BBC 爱乐乐团演奏，看看有没有人会感兴趣。乐观主义者预测会有5000 下载量，最多1 万。悲观者说：“下载是什么玩意儿？”最后统计时，有140 万人下载，这是录音诞生以来贝多芬音乐所达到的最庞大的听众群体，其中很多下载来自交响乐的“荒原”，比如越南、朝鲜，更别提英国那些蜗居在狭小卧室里的害羞年轻人了。政客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承诺却从未实施的基础教育，通过网络达到了。

    但在下载尚未推进到巴赫时，音乐产业悍然出手干预。唱片公司们群起而攻之，声称BBC 在利用其古典资源进行不公平竞争。他们根本不顾大部分大品牌已经从贝多芬转向了电视真人秀赢家的现实，频频骚扰各部部长和BBC信托方，要求严惩广播三台的“淘气行为”，并保证BBC 永远不再提供免费的古典音乐。他们才不管贝多芬作品早已过了法定版权期限，而演出者是BBC的雇员，乐手的薪水是英国公众付的，受益方自然应属公众；反正只要有免费提供交响乐的行为，就必须被制止，否则音乐产业会崩溃，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另外的攻击来自于内部。自BBC创建之初，就有一些执行官专门负责与音乐产业协调，旨在分享人才，避免摩擦冲突。有时候这些关系太过密切，以至于BBC 的工作人员觉得自己与唱片公关们更亲近，而非公众的兴趣。在下载战争中，有证据显示，广播台内部分裂出了不同的利益群体。

    最后，BBC 信托方于2007 年2 月发布了一项决定性的规定：在可见的未来，古典音乐应被“完全排除于”下载之外。我认为这项规定完全基于错误的方针，甚至可称作张伯伦将捷克斯洛伐克拱手让给希勒特之后最大的对来自强权之空洞威吓的屈服。在私下闲聊中，信托方的成员告诉我，这项禁令没必要永远持续下去。我希望他们不要食言。

    先不提海廷克大寿这样的“放纵”机会，还有更重要的纪念日。今年有两位曾经生活在伦敦的重要作曲家的纪念日，一位是出生于1659 年的亨利·普塞尔，一位是1715 年迁居伦敦、1759年去世的亨德尔。这两位都是英国音乐传统的核心人物，都有广为人知的代表作品，普塞尔有《戴朵的悲歌》（Dido’s Lament），亨德尔有《哈利路亚大合唱》。现在普塞尔有些被边缘化了，但很值得重新探索，他短暂的一生如此辉煌，以至于当时意大利最好的作曲家千里跋涉来到伦敦参拜他的杰作。

    3 月份BBC 广播二台和三台已经播出了一系列普塞尔生平的节目，9 月和11月会有第二波和第三波。这些节目至少有200 万英国听众，他们都是古典音乐电台的忠实拥趸。如果BBC 希望将艺术扩展到更多的受众群，正如总监马克·汤普森（Mark Thompson）最近所呼吁的那样，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将音乐放到网上，在那里没有处所的限制，普塞尔将从题材的牢笼中解放出来。这既是教育的需要，也关乎民族自豪，因为他的音乐应该被尽可能多的新听众听到，无论是本国还是全世界。然而如果信托办不取消禁令，免费音乐就上不了网。

    信托办的成员大部分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有着很好的公共责任感。他们聆听礼貌的辩论，对观点也有所回应。我觉得他们也想改变政策，只是需要一把助力而已。

    在过去两年中，音乐产业已经失去了游说的力量。如果荷兰广播台可以提供免费的古典音乐下载，其他公共广播电台就会跟风。BBC 的下载禁令将成为荒谬并且自我毁灭的做法，因为这会造成听众和观众的流失。让普塞尔的诞辰纪念作为转折点吧，BBC 应该重新提供古典音乐的免费下载。

    作者为英国著名乐评家、《旗帜晚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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