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最本真的巴赫

吴丹

在维基百科中输入“古乐”（Early Music）这个英文词汇，就会搜索出一张相当详细的演奏西方早期音乐的团体名单。如今，这张名单上罗列了整整287支乐团与合唱团，它们都专注于演绎比 莫扎特更早的西方音乐。2月17日晚，这张名单上名气最大的——英国古乐学院乐团在上海音乐厅演绎巴赫六首《勃兰登堡协奏曲》，用音乐为人们描绘出一幅巴 洛克时代的精致华丽的宫廷画作。

现代意义上的英国古乐学院乐团建立于1973年，创始人是20世纪叱咤风云的古乐运动领袖人物之一——克里斯托夫·霍格伍德。作为前辈大师古 斯塔夫·莱昂哈特的门生，霍格伍德对羽管键琴、竖琴等多种古代弹拨乐器十分精通。除此，他也是位优秀的指挥家兼学者，以及皇家音乐学院和剑桥大学国王学院 的教授。他的著作被公认为当代古乐运动的典范，是新时代古乐音乐家的必修课程。

上世纪60年代，古乐运动以英国为核心在全世界兴起。当时的一些音乐家，因抵触工业时代特征浓厚的大编制乐队带来的厚重音乐与恢弘气势，转而追 溯莫扎特之前的音乐，寻找音乐更为质朴本真的意义。在组建英国古乐学院乐团时，霍格伍德无疑体现出自己在古乐研究上的深厚修养——乐团的名字取自历史上真 实存在过的一个音乐家组织。公元1726年，一群英国音乐家组建了一个名叫“古乐学院”的组织，专门研习早于17世纪创作的音乐。尽管这个团体后来也开始 转向演奏当时一些时髦作曲家，诸如弗朗切斯科·杰米尼亚尼、威廉·克罗夫特和乔治·亨德尔的作品，但他们对古乐研究的热情还是感染了同时代的许多英国音乐 家。

时隔200多年，霍格伍德重新启用了“古乐学院”这个名字，而当时的时髦作曲家已经成了真正的古乐研究对象。霍格伍德本人对亨德尔的研究相当深 入，乐团在他的带领下演奏了这位巴洛克大师的许多作品。而最近几年，处于半退休状态的霍格伍德依然和古乐学院合作，雄心勃勃地准备把亨德尔的全部歌剧灌录 到唱片上。

如今人们普遍认为，古乐运动是二战后最具影响力的古典音乐大事件。经历战争摧残的艺术家逐渐认识到，历史上那些伟大的作品并非高枕无忧，人类文明的硕果随时可能在瞬间灰飞烟灭。因此，以严肃的历史学态度研究古代音乐，成了许多音乐家一生的事业。

在一场声势浩大的复兴古乐的浪潮中，音乐家的最大发现无疑是巴赫，以及巴赫所崇尚的其他作曲家。20世纪以前，巴赫的作品并非完全不为人知，只 是人们从未以古乐运动所具有的历史眼光和严谨态度来看待他的作品。过去，人们偶尔也演奏巴赫的音乐，但都经过浪漫主义式的处理，对音乐的本体随意改动。但 古乐运动的从事者要求从乐器本身开始回归巴赫，这就催生了一种称为“本真派”的流派——这派的音乐家研究古籍，力图按照巴赫那个时代的工艺重新打造乐器。 从键盘乐器开始，逐渐恢复了古提琴、琉特琴、竖笛、自然圆号等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古董乐器，然后再钻研古代乐器演奏法和乐谱读法。他们坚信，要完美地诠释巴 洛克音乐，就应该使用那个时代的乐器和演奏方式，如此才能确保音色和韵律都能符合巴洛克时代的风貌。

从重现巴赫开始，人们在他身边找出许多被遗忘已久的天才音乐家。如今，维瓦尔第的《四季》和泰勒曼的《宴会音乐》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乐曲，实在要归功于古乐运动。

当然，并非所有古乐运动关注的音乐家都曾被束之高阁。亨德尔的音乐在他身后的几百年里从未停止过演奏，但古乐运动同样把他作为研究和演绎的对 象。自此他的乐谱得到重新编订，许多伪作从目录里剔除，又有一些作品被发掘整理。经过古乐运动的洗礼，现代人才真正懂得如何去演绎这些音乐，研究大师头脑 里预想的究竟是怎样的音响。

如今，有西方媒体称古乐运动已经蔚然成风，但也失去了当初的原动力。环顾当今的世界乐坛，即便像维也纳爱乐乐团这样的现代乐团，在演绎古代作品时仍然会主动参考古乐研究的成果，可见这一运动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作为古乐运动的代表性团体，英国古乐学院乐团呈现的全套巴赫《勃兰登堡协奏曲》，无疑让听腻了《四季》的古乐爱好者感受到另一种魅力。

“在巴赫的有生之年，这部作品从未被演出过。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是，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这套作品，巴赫仅仅只是把它当成一份简历递交给勃兰登堡大 公谋求职位，尔后这套作品就消失了。直到上个世纪，这套作品才开始出名，实在是一件令人惊叹的事情。”此次携英国古乐学院乐团访沪的指挥家理查德·埃加， 曾是乐团创始人霍格伍德的助手。他认为，之所以选择演出这套由古乐运动而发掘出的巴洛克音乐艺术巅峰之作，恰恰体现了那场运动的价值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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