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Overview
2009-08-13 23:44 外滩画报 盛韵
文/盛韵
奥托·克莱姆佩勒(右)在好莱坞
天使之城洛杉矶曾经孕育古典音乐的未来,在二战期间,那里是音乐创作的最前线。20 世纪三大音乐革命家中的两人把这个城市当成了自己的避难港湾。
1940 年9 月的一天早晨,一位初来乍到的欧洲音乐家去拜访住在洛杉矶的大指挥奥托·克莱姆佩勒(OttoKlemperer),发现他正在与同为流亡指挥家的布鲁诺·瓦尔特(Bruno Walter)谈论马勒。这位音乐家接着去了托马斯·曼位于Pacific Palisades 的新居,用完午餐之后与曼的儿子迈克(也是一位中提琴演奏家)一起切磋了几曲室内乐。晚上,他又顺道拜访了在好莱坞的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后者正在指导别人完整演奏他创作的小提琴协奏曲。
这是简短并且不可复制的一刻,是文化史中的眨眼一瞬——天使之城孕育着古典音乐的未来。克莱姆佩勒是柏林的现代歌剧先锋,他当时在洛杉矶爱乐乐团担任音乐总监,委托在世的作曲家们创作了许多大胆的音乐,拓展了现代音乐的边界。斯特拉文斯基四分之一个世纪前创作了那曲声名狼藉的《春之祭》,当时正处于他个人的新古典时期的巅峰。日落大道尽头的罗金厄姆北大街,住着阿诺德·勋伯格,他将音乐从调性的紧身衣中解脱了出来。于是,20 世纪三大音乐革命家中的两人在同一座城市找到了避难港湾,而第三位贝拉·巴托克住在纽约。
在整个二战期间,洛杉矶是音乐创作的最前线。纯艺术的先锋们如何在一个阳光明媚、充满着海滩冲浪和肤浅电影的城市找到归属感,是桃乐茜·兰姆·克劳馥(Dorothy Lamb Crawford)在《飓风吹来的音乐家》(A Windfall of Musicians)中要讨论的话题,她采访了不少仍在世的老人,翻阅了无数历史档案。
这大批天才的涌入要拜希特勒所赐,他1933 年1 月30 日掌权,直接导致了将现代艺术和犹太音乐家从德国公众生活中驱逐出去。美国的好莱坞为流亡作家提供了工作机会,吸引到了托马斯·曼和海因里希·曼兄弟、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畅销小说《大饭店》的作者维基·鲍姆(Vicki Baum)和一战经典小说《西线无战事》的作者埃里希·马里亚·雷马克。
音乐家们先是在东海岸寻找避难所,那里有受人尊重的乐团、声誉卓著的音乐学院,然而在遭遇了根深蒂固的保守主义之后,他们幻想破灭,开始向西漂泊。洛杉矶虽然在生活方式上十分自由,却并非天堂。勋伯格在网球场上与卓别林和格什温是好搭档,教的学生却“肤浅至极”,许多人只关心成绩而非对艺术的挑战。他对无处不在的商业主义十分厌恶,以至于要对画家奥斯卡·科柯施卡(Oskar Kokoschka)说:“我住在一个几乎会让自己死于恶心的世界中。”安详的艺术歌曲歌唱家洛特·莱曼(Lotte Lehmann)写过一本小说名叫《天堂、地狱和好莱坞》,毫不犹豫地将她居住的这块土地称为地狱。
嗜酒的斯特拉文斯基混迹于作家圈,与英国人克里斯多佛·伊舍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 和奥登交往甚密。其他一些作曲家为B 级电影创作音乐。汉斯·艾斯勒(Hanns Eisler)是位激进的歌曲作家,他发展出了一种理论,要将音乐的色彩与银幕上的情感配合起来。弗利德里希·霍兰德(FriedrichHollander)曾是柏林最机智的夜总会音乐作曲家,他对讽刺歌曲特别着迷,直到他的妻子因入店行窃被捉,他才发奋写出了175 部电影音乐。大导演比利·怀尔德也因希特勒政权而流亡,他是唯一一位让霍兰德进行电影歌曲创作的导演。
没什么人管好莱坞叫天堂。就连靠电影作曲成为百万富翁的模范人物埃里希·沃尔夫冈·科恩古德也常常受到父亲的贬低,这个维也纳老人责备儿子怎么不把音乐放在音乐厅里演出。勋伯格有很多怪癖,他拿自己如何摆脱电影大亨欧文·萨尔伯格(Irving Thalberg)出巨资要求会面的事开玩笑,也很高兴海菲茨宣称他创作的小提琴协奏曲根本无法演奏。勋伯格说:“即便我的生活比现在艰苦4 倍,我也不会向市场低头。”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水土不服,洛杉矶的现代派们还是留下了烙印。学生约翰·凯奇在勋伯格的班上被当众嘲弄,还是像“ 对上帝”一般崇拜他的老师,并发展出了一种美国特质的音乐反偶像主义。洛杉矶爱乐成了年终无休的乐团、美国电影音乐的最佳诠释者,更有无数年轻人因为与天才们接触而上了新台阶。爱抱怨的斯特拉文斯基在战后继续活跃了20 年,成为那个短暂黄金年代的活化石。
克劳馥女士在南加州教授、创作音乐多年,对于这个题目驾轻就熟,她敏锐地叙述了许多深刻的细节和新事物带来的震动。她引用了维基·鲍姆的话:“在这样的阳光、空气和山峦的美景中,我大醉了几个礼拜。”克劳馥女士在诸如恩斯特·托赫(Ernst Toch)这样的小人物身上花了太多笔墨,而对库特·威尔(Kurt Weill)则着墨太少,他的好莱坞之旅仍有待进一步研究。无论如何,《飓风吹来的音乐家》叙述了美国西部如何变成能够对抗东海岸的文化力量,相当有价值。
我们再来看一下洛杉矶的近况。
1997 年,南加州大学的校董会决定把阿诺德·勋伯格学院大楼更名为一位捐款人的大名,并且搬空了里面存放的所有档案资料。维也纳拯救了这批档案、乐谱、信件和画作,并专门建立了勋伯格中心来保存它们。随着洛杉矶犯下这样玷污历史的弥天大罪,她曾经遭遇的现代派事件也统统被清理了出去。
作者为英国著名乐评家、《旗帜晚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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