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艾比路”（Abbey Road）录音棚

录音棚不再是创造音乐时的必须设施，但艾比路的意义又何止于此？

近日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说EMI 母公司的那些对冲基金经理人决定把艾比路（Abbey Road）录音棚出售，我对此毫不奇怪。我正好住在艾比路附近，见证了越来越少的音乐家周一早上来此忙碌，以前填满整个大院的装乐器的大型卡车也不见了踪影。

这不光是日益萎缩的录音业所致。艾比路提供的64 声道设备，如今大部分音乐家在自己卧室的笔记本电脑上就能赶超。去录音棚的仪式，不再是今日音乐生活的必需品。

不过仅凭艾比路录音棚的外墙，已经能够全年每天吸引上百名游客，他们会在墙上留下涂鸦印迹，告白自己对披头士的热爱—正是披头士那张同名传奇唱片的封面，令这座录音棚不朽。艾比路3 号在房产市场上值多少？

按照现在该区房产上扬的态势，我猜大概值3000-4000 万英镑，比起EMI 的拥有者、私募投资集团Terra Firma 6 月要还给花旗银行的1.2 亿英镑债务来说不过是个零头。对于那些资本家所有者而言，艾比路不过是一个资产而已；然而对于其使用者而言，它无疑能唤起无限的情感，保罗·麦卡特尼爵士正在试图找到“解决办法”。不过这也并不能保证这里能够继续作为录音场所存在。披头士乐队早在解散前就已经离开艾比路，寻找阳光更多、更私人、更能合法避税的地方录制他们的畅销唱片。

那么艾比路的结果会如何？最理想的结果是，它能够成为伦敦正缺少的东西—一座真正的音乐博物馆，保留所有的原始样态，并陈列Decca 和EMI的所有可见档案；它可以偶尔举行现场音乐会，或是巡回展出录音世纪里主流编年史中的美好和怪异。只要收费合理，这博物馆应该可以自给自足。

无论它的命运如何，关于它的记忆将会永存。我自己对艾比路的记忆就丰富多彩。我可不会忘记一个肥胖的女高音在录音的时候硬生生坐坏了一只马桶座圈，却嫁祸于她那哭哭啼啼的小助理；某位著名早期音乐指挥家不停地跑去控制室检查制作人和工程师是否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本“可信的”乐谱，“他才听不出差别呢，”录音师们咯咯笑成了一团。

还有耶胡迪·梅纽因。1931 年是录音棚正式运转的第一年，梅纽因和爱德华·埃尔加合作录制了后者创作的《小提琴协奏曲》，还和他的老师乔治斯·艾奈斯库（Georges Enesco）录制了巴赫《双小提琴协奏曲》。1981年艾比路录音棚50 周年庆时，梅纽因和自己极为欣赏的12 岁中国学生金力一起再度录制了巴赫《双小提琴协奏曲》。

这张唱片已经绝版。金力后来成了新加坡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并以独奏小提琴家的身份与许多亚洲乐团合作。前段时间我写信问他是否还记得那次周年纪念，下面是他写给我的回信：我那时太小，还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伟大时刻。在录音之前，我甚至不知道50 年前梅纽因先生和他的老师艾奈斯库在同一录音棚也录过相同的曲目。只是在录完后，我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我记得录音的时候有很多人（整个伦敦交响乐团的乐手都来了），这让我很兴奋，很快就投入了音乐。年幼的时候我既不会紧张也不会感到压力。第二乐章结束时，梅纽因先生过来对我说： “真是美极了。”我听到这话开心极了，能够得到梅纽因先生的表扬和肯定，对我来说真是无上的光荣。

我从小不善言辞，只知道练琴，用音乐表达感情，从来不考虑除音乐之外的事情。我记得梅纽因先生改变了第三乐章的几处弓法，让音乐更清晰。那张唱片一气呵成，形成了连贯的整体。现在我长大了，读了一些梅纽因先生的书，才发现他与我录制的那张唱片具有深远并持久的意义，这是文化上的一脉相承。我希望50 年后，我也能够和我的学生演奏相同的曲目。

我长篇引用金力的原信，因为它指出了什么应该被保存—不是已被逐步淘汰的录音设备，而是一号录音室中的那块演奏场地，以及将传统一代传一代的连续性。这才是艾比路的伟大贡献。2 月19日附记：在艾比路待售的消息传出后，安德鲁·劳埃德·韦伯和蒂姆·赖斯（Tim Rice）都有意竞价，那么麦当娜呢？几分钟前在大雨中，还是有100 多个游客在录音室外徘徊。这个地点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尽管TerraFirma 的那些智囊在考虑打造什么“艾比路品牌”，但如果一旦这里的音乐活动被关闭，就什么品牌也无法吸引人群了。

国家基金会也许会加入竞价队伍，因为其名下已经拥有麦卡特尼和约翰·列侬在利物浦的儿时故居。《太阳报》全力支持DJ 克里斯·埃文斯（ChrisEvans）的“拯救艾比路运动”，而《每日邮报》则反对任何人为干预。

2 月22 日再记：在整整一周慎重思索后，EMI 声明不会变卖艾比路录音棚。此声明估计只是测试市场反应而已。相信只要开出母公司Terra Firma 无法拒绝的价码，艾比路便只得易主。待价而沽的同时，Terra Firma 也在考虑和“有兴趣的第三方”合作，让艾比路重新焕发活力。我会把将艾比路录音棚变成博物馆的计划提交新一任英国政府。

编者注：英国文化部长玛格丽特·霍奇（Margaret Hodge）已于2 月底宣布，英国政府决定采纳英国文化遗产保护机构（English Heritage）的建议，将艾比路录音室定为二级保护建筑。这意味着，虽然它的内部可以有所改变，但任何改造都必须尊重它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并保护这个文化遗址。

作者为英国著名乐评家、BBC 广播三台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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