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古乐学会乐团：重现巴赫时代的演绎风格

英国古乐学会乐团是世界三大顶级古乐团之一，为了能做到原汁原味地演绎巴洛克时代的音乐，他们参考了巴赫的手稿复印件，并使用了古乐器的复制品，甚至有一部分是最好的古董乐器。

2月17日，英国古乐学会乐团（Academy of Ancient Music）在上海音乐厅演绎了巴赫的全部6首《勃兰登堡协奏曲》。当我们看到从里到外身着黑衣的演奏家们捧着那些不仅斑驳褪色、外形和尺寸也并非我们熟 知的模样的乐器上场时，几乎要以为这群来自剑桥的古乐专家会把接下来的演出变成一场半学术性的交流会。幸亏乐团音乐总监理查德·埃加（Richard Egarr）调皮地抓起话筒走到台前，一边眉飞色舞地向观众摆POSE打招呼，一边介绍曲目。当他用标准的牛津腔说出“这套作品是巴赫用来求职的，让我们 来听听他究竟是不是合格”时，听众爆发出善意的大笑，演出随即也正式开始。

整场演出中，埃加坐在羽管键琴前不停地摇头晃脑挤眉弄眼， 用身体动作和表情来指挥乐团的演奏。或许是嫌听众太正襟危坐，下半场演奏开始之前，他甚至要求音乐厅把观众席的灯光调亮一下：“我觉得让你们躲在暗处看我 们演奏好像不太合适，对我来说，能够看到你们的现场反应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要看到你们的表情，甚至想要看到你们与邻座交头接耳讨论我们的音乐。你们就把这 儿当成自家的客厅吧，随便一点，让自己舒服点，甚至给我们来点儿喧哗……”

    在理查德·埃加看来，古乐团并不仅仅是一丝不苟地模拟先人演奏的场景，相反，他希望他们演奏的巴赫“能成为时下的流行演绎”。

    英国古乐学会乐团（Academy of Ancient Music）是世界三大顶级古乐团之一，为了能做到原汁原味地演绎巴洛克时代的音乐，他们参考了巴赫的手稿复印件，并且使用了古乐器的复制品，此外还有一 部分最好的古董乐器。理查德·埃加在采访中告诉记者：“甚至巴赫可能都会认为这样的演绎是从他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

      然而矛盾的是，今天没有任何乐团能把《勃兰登堡协奏曲》完全按照巴赫曾经演绎过的模式重来一遍。因为至今人们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作品在巴赫生前公开演奏过 的记录。如果说6首《勃兰登堡协奏曲》堪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室内乐作品，那么我们也同样可以说，这套作品在历史上曾经遭到最不应该的忽略。它们的准确创作 日期已不可考，我们只知道整部套曲在1721年3月已经完成。1717年至1723年，巴赫供职于柯滕宫廷，那时候，他需要创作大量为宫廷音乐生活服务的 世俗乐曲。在被音乐史学家称为“柯滕时期”或“第二创作时期”的这6年里，巴赫陆续完成了6首协奏曲。

    根据德国音乐学家海因里希·贝塞勒（Heinrich Besseler）的观点，柯滕宫廷的利奥波德王子对音乐有着超凡的热爱和高雅的品味，他除了是位优秀的古大提琴演奏家外，还会演奏古小提琴和古钢琴，也 是位出色的男低音。他还拥有一支人数众多、技艺精良的乐队，因此柯滕宫廷的音乐生活水准极高，这在客观上为巴赫的协奏曲创作提供了良好的支持。

    然而好景不长，1721年，利奥波德王子娶了一位对音乐毫无兴趣的妻子，她非但把音乐家们视为宫廷的仆人，而且还坚决要求王子放弃这种与“仆人们厮混且毫 无意义”的爱好。自此，音乐在柯滕宫廷的地位急剧下降，而为了生计，巴赫只好开始寻找新的工作职位。这时候，巴赫想起了柏林的勃兰登堡侯爵。早在1718 年至1719年间，巴赫曾短暂离开柯滕宫廷去柏林，在那里为侯爵演奏，侯爵叫巴赫送一些作品给他，但巴赫迟迟未送。等到巴赫处于困窘时，又想起这桩事，便 从他在柯滕宫廷创作的数量众多的作品中选出了6首协奏曲，用漂亮的书法抄写了一遍，送给勃兰登堡侯爵，并附信如下：“殿下，数年前曾有幸蒙殿下聆听拙作， 殿下对于上天赐吾之微不足道音乐才能颇为欣赏，辞别时，殿下赐我以日后呈献作品之荣誉。现遵照殿下无比仁慈之吩咐，为殿下效劳，送上供多件乐器演奏之用的 协奏曲数首。恳求殿下勿以您那尽人皆知的对乐曲的严峻卓见来指责其不足之处，而念及小人此举纯属对殿下表示崇仰及恭顺。乞求殿下赐以洪恩，俾使小人日后能 时时为殿下效劳。为殿下效劳实为小人之莫大心愿。您的最卑微恭顺的仆人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在今天看来，如此卑微低下的语气，实在让人为之唏嘘。但更让人痛心的是，巴赫由于生计所迫不得不如此低三下四，换来的却是冷漠和忽视。他辛辛苦苦抄出的这 些协奏曲手稿，在勃兰登堡侯爵的图书馆内被束之高阁达13年之久，直到侯爵去世也没使用过，在侯爵的音乐财产目录中甚至没有被归到有名有姓的作曲家项目 下。它们最终是和一堆归类为“各作曲家的协奏曲”的零星而杂乱的作品放在一起，以每首仅40个分尼的价格出售。

    当然，也有说法是：虽然巴赫专为勃兰登堡侯爵抄写了这几首协奏曲，但由于它们并不是专门为他创作，因此侯爵的乐队无论在人数（一般只有6个乐手）和技巧上 都无法演奏它们。对勃兰登堡宫廷来说，这套协奏曲中最简单的降B大调第六协奏曲也得在至少额外请一位外来音乐家的协助下才能演奏，另外5首需要的人更多， 达7人至13人不等。

    巴赫的乐谱和其他杂物一起被低价卖出之后，辗转流落到普鲁士公主阿玛丽亚手中。直至19世纪，人们在勃兰登堡的档案室中发现了这套《6首不同乐器的协奏曲》的精美手稿时，它们才得以重见天日，被称为《勃兰登堡协奏曲》。

所谓欧洲古乐器，主要指文艺复兴开始，随着欧洲古典音乐，尤其是管弦乐的发展，适合于乐队使用的乐器形制逐步完善后所产生的乐器。从时间上说，是指17、 18世纪巴洛克时代的乐器，比如羊肠弦的弦乐器，没有键的铜管和木管乐器，以及羽管键琴（现代钢琴的前身）等。

    从外观上看，古乐团用的弦乐器和现代乐器区别不大，但是在材料的使用和制作工艺上还是有较大的差别。由于科技的发展，现代琴弦大都使用复合金属丝弦缠绕尼 龙丝弦制成，常见的有合金钢丝缠铝合金尼龙、缠银合金尼龙等，而古提琴基本以动物肠线为原料制成，最常见的是羊肠线。音色上，现代金属琴弦张力比较大，所 以音量也较大。相比之下，古乐器的羊肠弦音色更温润。另外，小提琴和中提琴没有搁下巴的位置，大提琴演奏者则用双腿夹紧琴身而非把它直接搁在地上进行演 奏。保存至今的古提琴原件，尤其是上乘之作的数量非常之少，因此舞台上演奏的许多乐器其实都是不可替代的，比如古乐团中的小提琴家路多夫·李希特使用的 piccolo violin。

古乐团中的管乐器在外观上就与现代乐器差别很大，因为古管乐器没有现代乐器上的键，所以音高完全靠演奏者的气息控制，演奏难度要大于现代乐器。

     制作工艺上，古弦乐器的木材都需要长时间自然风干。现代乐器则由于生产技术的工业化，常常使用烤箱等设备进行原料和漆面的烘干。英国古乐协会古乐团除了使 用保存至今的古乐器之外，也使用一些仿制乐器。这些乐器大多在德国和意大利的一些家族乐器生产工坊里完成，这些家族往往都有数百年的乐器制造历史，比如意 大利那不勒斯地区的提琴制作家族，他们严格按照16、17世纪的工艺手工制作。

英国古乐学会乐团是世界上最早使用古乐器演奏的室内乐团之一，如今它即将步入第40个年头。自当代音乐大师克里斯多夫·霍格沃德（Christopher Hogwood）于1973年在英国剑桥大学成立古乐学会以来，乐团在全球范围内为乐迷所熟知，举办了超过250场录音和现场演出。

    与其他两大古乐团（圣马丁室内乐团、英国协奏乐团）相比，英国古乐协会古乐团除了在音色上追求本真，更在乐曲的细节演绎上力求纯正。他们在巴赫作品的演绎上尤为出色，这得益于乐团创始人霍格沃德是巴赫音乐的权威研究者，多次修订巴赫手稿。

    此外，英国古乐团是第一个用古乐器录制莫扎特交响乐作品的乐团，他们还完整录制过贝多芬钢琴协奏曲和交响曲，以及大量海顿的交响曲作品。

    2006年9月1日，霍格沃德获名誉总监称号，身为键盘乐器演奏大师的理查德·埃加接替他担任乐团的音乐总监。活泼的理查德·埃加给乐团带来了一种愉悦的冒险感，无论是指挥还是演奏，他都同样快乐，并利用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谈论音乐。

     在来到上海音乐厅之前，他带领乐团在整个英国巡回演出了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有趣的是，三年前，他们曾经演绎了很特别的亨德尔的《弥赛亚》，演奏场 地是北京王府井大教堂，而今年在上海，他们同样选择了建筑具有历史意义的上海音乐厅。理查德·埃加告诉记者：“我敢肯定，我们在上海音乐厅演出《勃兰登堡 协奏曲》也是特别的。”

B = 外滩画报

    E = 理查德·埃加（Richard Egarr）

B：这次你们将给上海的听众带来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古乐学会演绎的版本和时下流行的演绎之间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E：我希望我们就是时下流行的演绎！英国古乐学会为这些曲子带来了一种新鲜感和愉悦感，而这可能是原本缺失的部分。这些曲子是极其欢乐的旋律，无论对于演奏家和观众来说都是一种激励。

    B：能不能介绍下，你们为了实现用“原汁原味”的方式去演绎音乐，通常会参考什么资料？因为我们知道巴洛克时代是没有录音和影像资料留下来的。

    E：我们参考了巴赫的手稿复印件，这可能是最好的音乐文本；同时我们也使用了可能是最好的乐器，或者是乐器的复制品，甚至巴赫可能都会认为是他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所有的这一切以及对巴赫时代演绎风格最好的理解可能就是来自于历史文件。

    B：在搜集了音乐文献之后，你们一般会采用何种方式去分析文献里的信息？

    E：一旦找到了原材料，比如巴赫的手稿，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并充满感情地精心演奏音乐。

    B：《勃兰登堡协奏曲》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但作曲家本人在世时居然无法获得演奏。是不是因为没有留下过作曲家本来演绎作品的资料，所以会给你们留有更多自由诠释作品的余地？

    E：我们将永远不会知道巴赫自己是如何演绎这些乐曲的，实际上在他有生之年可能他的作品从没有公开演出过。在任何情况下，巴赫都会期望任何演奏家演绎时用自己个人的热情自由地享受这部作品。

    B：在巴洛克音乐中，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算是中国听众比较熟悉的作品了。你们最初是如何想到选择这部作品的？

    E：因为它们是巴洛克协奏曲中最好的一套，为什么不作为首选呢！？

    B：在英国，听古乐音乐会的听众大致是怎样的人群？老年人居多，还是很多元化的听众组合？在世界巡演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在不同国家的听众成分是不一样的？

    E：我们的观众群年龄层跨度很大。我相信我们的音乐可以传达给各个年龄段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巴洛克和古典音乐并不只是给有钱人和老年人听的。

    B：你们比较希望能面对怎样的听众？甚至会不会希望听众能对古典音乐的历史能有更多了解之后再来听你们的演奏？

    E：我对观众不挑剔，无论谁来听，有什么样的背景，都会看到我们是多么热爱音乐以及我们在演绎这些不可思议的作品时所感受到的巨大乐趣。

    B：在去过如此众多的演奏厅之后，能不能跟我们聊聊，你觉得比较适合你们古乐演奏的演奏厅是怎样的？在你们的经历中，印象深刻的演奏厅有哪些？

    E：我们喜欢伦敦威格摩尔音乐厅，那是一个小而舒适的剧场，但对乐团的人数有所限制。波士顿交响乐大厅很适宜演绎贝多芬的作品，而阿姆斯特丹音乐厅很适合室内乐。每个厅都有优有劣，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特别巨大的厅对我们来说都比较合适。

    B：你们曾在北京的王府井教堂演奏过亨德尔的《弥赛亚》。选择在教堂演绎宗教音乐是很棒的一件事。你们是不是有时候会对演出的环境有特别的要求？是不是会更希望在一些有历史感的地点表演？

    E：我们不能对剧场的环境有特别的要求，在王府井教堂演奏《弥赛亚》是非常特别的，但我们在上海演出的《勃兰登堡协奏曲》也同样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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