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玛尼诺《死岛》:感恩生命的音乐

　 　居家无事，随手取出一张RCA现场录音版的唱片，片名“莱纳之声”，是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名冠天下的匈牙利指挥大师莱纳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奏的乐曲。 一遍听罢，我突然发现以前从未注意到的问题，即整张唱片的五首作品——拉威尔的《西班牙狂想曲》、《悼念死去公主的帕凡舞曲》，李斯特的《死神之舞》，韦伯的《邀舞》和拉赫玛尼诺夫的《死岛》，其实可以概括为两个主题——生与死。

尤其喜欢 其中的《邀舞》与《死岛》。《邀舞》原是德国作曲家韦伯写的钢琴曲，后由柏辽兹改编为管弦乐曲。柏辽兹不愧为管弦乐的调色大师，赋予原作生动鲜明的个性与 情感色彩。他用大提琴代表在舞会上向女子发出邀请的男子，用温婉的黑管代表女士。男子的第一次邀请被谢绝了；于是，在男子的再度请求中，柏辽兹给大提琴的 旋律加进了装饰音，以示其邀请更加圆润动听，女士终于为之心动，颔首答应。柏辽兹高超的配器技巧于此可见一斑。乐曲的主体部分，柏辽兹更是将舞会上欢腾热 烈的气氛、男女共舞时的优雅亲密渲染得酣畅淋漓。

如果说，《邀舞》赞美的是人生的欢乐，那么《死岛》则是一部描绘死亡的无常与寂灭的杰作。听着莱纳指挥棒下流出的《死岛》那沉重冷漠的音响，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时，我住集体宿舍，晚上大多在办公室看书写文章，常以音乐陪伴。

　 　记得当时听的《死岛》音带，是从电台古典音乐节目中录下的。有好几个寒风刺骨的深夜，当收录机里传出大提琴的五拍子固定音型，以低沉单调执拗的音响勾画 出孤岛死一般的寂静和海浪微微起伏的图景，我的脑海中便会出现瑞士象征主义画家彪克林的画作——一个布满悬崖绝壁的孤岛上，一条小路穿过幽森的树林通向坟 场。一艘载着棺材的小船平静地驶向小岛，船上站着一个白衣裹身、面无表情的护棺者。随着音乐的进行，气氛愈来愈阴森肃杀，在木管凄切的倾诉中，大提琴突然 奏出冷飕飕的滑音，犹如死神恐怖的狞笑，听得我毛骨悚然。好几次，我下意识地想把收录机关掉，但又禁不住音乐的诱惑，便干脆任这刺激性的旋律在空旷的办公 室里弥漫开来。

光阴荏苒，如今我听《死岛》时有了与往昔不同的感受。经历了生活中的风 风雨雨，尤其是前些年动了一次手术后，让我对生命的意义有了新的认识。死亡固然是人生无法避免的归宿，生也有涯，因而生命更显宝贵，我们惟有好好地珍惜、 体会与享受。正如《论语》所云：“未知生，焉知死？”笼罩《死岛》全曲的是死亡与宿命的冷寂、无奈，但木管与弦乐奏出的柔弱而温暖的主题，以及与《愤怒的 日子》音调相抗衡的乐队热切的呼唤，不正是对生活的渴望吗？

晚年的卡拉扬曾经说过这样 一段话：“每天早上当我醒来，我都心存感激，这是上帝赐给我的恩典，让我能享受生命的乐趣。每当我看到一片叶子或一束小花，我都十分感动。生命原是这么美 妙的东西。”“指挥皇帝”的肺腑之言，重听《死岛》的启示，让我领悟到了，热爱生活的人，也对生命充满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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