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吉尔伯特：是乡愁，也是乡音

吉尔伯特

文 | 唐若甫

作为即将离任的纽约爱乐乐团总监，艾伦·吉尔伯特又一次出现在上海夏季音乐节的舞台上。7月2日晚在上海交响乐团主办的音乐节开幕音乐会上，乐团身着白装亮相，开启了这支乐团连续第三年在上海夏季音乐节和上海乐队学院的夏季驻节。

从乐团平日当作出口的西门进入，经过巨大的背景板和具有夏日夜场风格的霓虹灯，走过绿植长廊，进入大堂，平静的漫步就像是“洗尘”，为听众在心理上做好聆听准备。大堂内摆放着现代装置艺术，象征夏天的蝈蝈和竹笼组成矩阵吸引孩子们的驻足留影。开幕音乐会的票价分为两档，在各自的区域内不必对号入座。“人满为患”的听众席既代表着夏季音乐节的品牌粘合度，又是纽约爱乐乐团的票房号召力。

上海交响乐团团长周平简短高效的开场致词后，乐团直接切入正题，演出开始，曲目由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和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构成。与以协奏曲和交响曲分治上下半场的一般做法不同，音乐会上半场托出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下半场为钢琴协奏曲。这一别出心裁的曲目顺序安排想必自有其考量，因为这两首四乐章作品各自有着等量齐观的庞大体量。德沃夏克的“余音”式结尾更适合做阶段性小节，勃拉姆斯的华彩可用于“收获”听众慷慨的掌声。

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是作曲家在美国担任音乐学院院长期间所创，第二乐章更是用淡淡的管弦乐配器提炼出浓浓的乡愁。乐曲当年便是交由纽约爱乐乐团首演，由此也意味着乐团的“乡音”。德沃夏克在描述作品灵感来源和素材引用时模棱两可，就像美国作为大熔炉一样既有印第安人音乐也有黑人音乐和捷克音乐的影响。这些都化为吉尔伯特棒下流畅的旋律，经由乐团毫不费力的演奏得以呈现。全场瞩目的焦点第二乐章，起音时圆号稍有不齐，随着弦乐铺垫下12小节的英国管飘逸潇洒的独奏开始，直到双簧管介入后的重复，乐团声部演奏员的高超音乐素养尽显。情感的铺张升华自然，灵歌的风格挥之不去，铜管的稳定犹如管风琴般厚实统一。

下半场的钢琴独奏是叶菲姆·布朗夫曼。他着黑色演出服出场，与吉尔伯特一前一后入场，宽大的身躯是为气派的展露。布朗夫曼弹琴时有时会从琴凳上弹跳而起意在发力，但他的琴风稳健自如，在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中如鱼得水。相比勃拉姆斯的两首协奏曲，如果说1858年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充满了钢琴与乐队的竞技挣扎的话，那这首二十多年后写就的“第二”更像是一部厚重的室内乐，有着“乐思的交流而不是对峙”（英国钢琴家斯蒂芬·哈夫语），充满经验睿智而再是锋芒毕露。这也是布朗夫曼的演奏风格，一如开场悠扬朴素的圆号，稳定的钢琴演奏展现在第一乐章的大段华彩中，乐句时时透露着赋格般庄严，随后呼唤出乐团的降B大调齐奏，大气磅礴。第二乐章里钢琴与乐队的水乳交融和第三乐章的规整抒情，尤其是大提琴的婉转悠扬，都制造出当晚极为梦幻的意境。指挥家和独奏家偶尔互动的眼神下，高度整合的第四乐章在乐团和钢琴双方的高度克制下反倒显出勃拉姆斯的苍劲雄浑。

2017年见证了吉尔伯特离任纽约爱乐乐团，改赴位于汉堡的NDR易北爱乐乐团任职的全过程。从上半场纽约的德沃夏克到下半场汉堡的勃拉姆斯，两首大部头作品以非同寻常的顺序出现，整场音乐会更像是指挥家的个人宣言，全球化便是他的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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