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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里奇 Martha Argerich 阿根廷钢琴家 |
时间:2019-05-11 00:52 音乐周报 王澍
黄昏时分开始,从地铁出口到途经的公交站,几乎每个“交通要塞”都有三三两两的票贩子在询问路人:还有没有晚上演出的票能够转让——这同样也是“五一”前一周开始就刷爆微信朋友圈的话题。同样热炒的还有“她究竟会不会上台演奏,会不会临时起意取消音乐会”,甚至是她的情感起伏之类的相关探(八)讨(卦)。
极少有古典演奏家能够如此这般持续获得像流行天王那样的待遇,但她是阿格里奇,那个曾经被贴上“魔女”、“祭司”、“女神”、“大师”等标签的钢琴家。5月4日晚间,她用精湛的琴艺折服了包括乐团演奏员在内的几乎所有人。
如今,她已被人称为“传奇”,一位始终在所有乐迷心中都无可替代的演奏者。从乐迷亲切的称呼她“阿姐”(这正好与方言中对姐姐的尊称不谋而合,不过是不是和另外被人昵称为“姐夫”的那位指挥家有点“乱点鸳鸯谱”的味道!)到新生代古典音乐爱好者口中的“阿格里奇奶奶”,这位已年近八旬的阿根廷女钢琴家最终没让包括“打飞的”前来的所有乐迷失望,连续两晚她都没有“任性”,而是完美地将她的音乐世界展现在每一个在现场替她欢呼的听众面前。
在上海交响乐团先声夺人的《罗马的松树》之后,现场观众翘首以盼的钢琴终于在中场休息时,被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的工作人员推上了舞台。终于,悬在心口的担忧,被下半场开始时台侧入口里的掌声与欢呼声清扫一空。
显然,作为钢琴家保留曲目之一的普罗科菲耶夫《C大调第三钢琴协奏曲》或多或少都为在场所有乐迷熟知,但阿格里奇的演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火力全开”,毕竟这不是一位78岁高龄的女性钢琴家应该去传达的。相反,无论是洒脱随性的触键还是层次丰润的音色,或者是灵光涌现的乐句吟唱,这些都是必须浸淫多年的丰厚积淀才能够真正被打磨出光泽美好的艺术精髓。而这些,远比用“狠砸猛响”来制造效果的演奏更能触及内心——第二乐章中,那些间或梦幻呓语般的变奏甚至让人的眼眶润泽起来。
同样功不可没的还有上海交响乐团的全情投入,著名指挥家迪图瓦棒下的乐团在上半场几乎掀翻屋顶后,迅速调整状态,以一种厚重和绵长去回应阿格里奇的华丽和清冽。即便是在第一乐章和第三乐章开始时钢琴主题进入的突然加速,迪图瓦也迅速统率乐团大气响应,显然,指挥家对自己曾经的伴侣、合作多年的“她”在这些段落中的各式奇思妙想完全心领神会,而这一切无疑让现场观众更加如痴如醉。
尽管普罗科菲耶夫的这部协奏曲以难度见长,但阿格里奇对这部协奏曲的演绎,却完全摆脱了纯粹在技术层面的炫耀。取而代之的是揭示作曲家对各段主题、音色和节奏律动的层叠安排,并通过近似室内乐般和乐队的“对话”,来实现整体结构绵延的勾勒。在不经意间,独奏家通过自己算不上显山露水的演奏,牢牢把控着全部的气场。这般舍我其谁君临天下的格局,恐怕也只有此时的阿格里奇才能够做到吧。
当然,“吝啬”的阿格里奇并没有如前晚在协奏曲演奏完毕后“大方”返场演奏——她把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家庭。战胜癌症病魔后的钢琴家似乎温情了许多,不管是她对年轻钢琴家王雅伦的呵护,还是和女儿安妮·迪图瓦的即兴交流,似乎都不难让人看出母性光辉在她身上闪耀。圣-桑的《动物狂欢节》为阿格里奇的家庭聚会提供了一个极为充裕的平台,安妮的讲解与表演趣味十足,而两位钢琴家的演奏也用琴声营造着欢乐的气氛,现场的听众则一次又一次用会心的微笑来回应。
灯光渐暗,上海交响乐团大提琴声部首席朱琳与两位钢琴家指尖交相辉映地流淌出《天鹅》的时刻,安妮牵着迪图瓦的手,把头轻轻倚靠在父亲的肩上,这个时刻,完全是属于家庭的,是艺术家将这份极致温情的爱分享给音乐厅每个座位上的人。其实,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人们才得知,隐藏的“彩蛋”其实早已出现,在演奏《动物狂欢节》时,上海交响乐团弦乐声部中提琴末席,阿格里奇的大女儿中提琴演家陈亚能,也临时借用了乐器,坐在乐团中和家人一起合奏。我想,也许这样难得的机会,对于所有现场的人来说都是无比的珍贵。
似乎看起来,第二天的音乐会比第一天“量”更足一些,毕竟第二天阿格里奇演足了半场——不,明明这整个值得铭刻和感悟的夜晚,都只属于她,属于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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