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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 Yang Jing 琵琶演奏家 |
时间:2019-05-13 02:00 音乐周报 徐丽梅
3月13日至22日,旅瑞作曲家、琵琶演奏家杨静应邀在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举办了系列学术讲座,分享她在音乐创作实践中的思考与体悟。杨静通过自己的成长与创作经历,与现场专业师生共同探讨东西方音乐的融合与共生。
杨静的讲座引发了学界热烈的讨论——她的音乐感悟源于中国传统,她将琵琶与西方乐器及演奏技巧融合在一起,构成其原创音乐的生长点,自东向西开辟了一个全新的音乐世界。她的创作不仅为西方了解中国音乐文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也为国人客观、深入地了解中国传统音乐带来有益启发。
了解琵琶听见自己
杨静一直在试图深入地了解琵琶、追寻自我。她长期穿梭于世界音乐舞台,使用古典、现代、爵士和即兴创作等不同的音乐形式和语言,形成了自己的音乐风格。
上世纪80年代在上海音乐学院学习琵琶表演期间,杨静也同时跟随作曲家、教育家胡登跳学习作曲,她创作的第一首作品《九连钰》即在1983年获奖,1990年她创作了琵琶、大阮、古筝三重奏《西楚霸王》,后来陆续为自己所在的民乐重奏组合“青梅静月”创作过一些室内乐作品。
“在上音学习时偶然听到日本传统乐器的演奏,其音准的精确令我感到非常吃惊——日本乐器对传统保留得好,日本琵琶保留了中国唐朝琵琶的形制,反倒是现在我们中国人用的琵琶经过了改良。没想到日本传统乐器也可以做到如此精准的乐队音乐,这打破了我对琵琶的固有认识。”从小学习中国戏曲和琵琶的杨静,特别想去日本好好对这种传统琵琶进行研究,同时也想进一步学习作曲。上世纪90年代,当日本音乐大师三木稔听过杨静的《龟兹舞曲》《品诉》《九连钰》之后也很吃惊——中国竟然有这样风格的作品,与他之前听过的所有中国作品都不一样。三木稔表示,亚洲和中国都需要这样的音乐家,破例收她为徒。在日本学习、创作期间,杨静不断探究中国民族乐器与日本乐器如何共生共存。
杨静深有感触地说,人们对自己的乐器、对自己民族的音乐特性的了解往往是在对比中获得的。比如,从小弹琵琶的她把琵琶的轮指当作旋律的一部分,在一个长音之中常常会有一段轮指。可是,当她第一次与爵士乐鼓手合作时,鼓手听见她奏出的轮指,鼓的节奏就突然受到影响,反射性地很密集地敲。“我吓了一跳,经过反思,我才意识到,其实轮指是奏出一个又一个密集的点而非一条线,原来,我们对琵琶还不是那么了解,导致我们听不到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回归音乐本体的研究
中国传统音乐的特别之处到底在哪里?仅仅五声音阶就可以概括吗?杨静总结,很多国家的音乐都包含有五声音阶,中国人的语言很丰富,不同的方言之间音程关系都不同,并不能用一个五声音阶完全概括。
为什么爵士乐已经成为世界性的音乐语言?爵士的作曲和编曲能够可持续发展?爵士乐、蓝调可以在全世界教学、推广,而中国的民间音乐就没法推广呢?杨静分析,爵士的蓝调是建立在大调之上的小调,它是有调性和张力的,所以,你听一晚上蓝调音乐可能都不会厌倦,而中国的民间音乐没有调性的感觉。“我们缺乏调性的概念,这是我在西方回望东方所领悟的,我们在音乐之外的东西做得很充分,但对音乐本体的研究远远不够。比如说,侗族大歌的歌唱者都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民间艺人,为什么能够唱出和声?对中国传统音乐的精髓、特质、规律缺乏足够的认知,导致我们的创作常常走入误区。”
杨静进一步总结,音乐每一个音的振动向空间发散都有自己的音列,它们不是孤立的,不要将音乐扁平化,而是要立体地去研究。音乐中有些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但有些部分是可以量化的,例如,每一个音符都有自己的色彩、声波,需要用一些技术方法来客观、理性地进行分析,需要深入地研究中国民乐里可以量化、可以精确描述的那一部分。另外,在乐器制作方面,以前的琵琶制作者很多是改行的家具手艺人,导致琵琶作为乐器的制作质量良莠不齐;世界上好的乐器都是手工制作,都有经过艺术实践与理论研究积累下来的“章法”,然而,中国乐器制作缺乏规则,包括琵琶琴弦的粗细至今都没有标准和分析,这导致一直以来大家对中国民族民间音乐文化缺乏足够的了解和客观的认识,也谈不上很好的传承。
寻找中西音乐的融合点
作为生活和工作在瑞士的音乐家,当地多种文化、多种语言共生共存的社会环境,为杨静这样具有不同文化根基的音乐家自由探索和广阔发展提供了保障和灵感。
“当我坐在瑞士的花园里,看着不远处的雪山,花儿散发幽香,鸟在鸣叫,这一切领悟是自然而然、无为的,我意识到,美在于无为、无欲无求。”从西方回望东方,杨静对东方音乐有了更客观的认识。她回忆起在日本学习期间,音乐家们经常在一起喝茶、在一个花园里冥想,但这是一种刻意的寻找,是“有为”的,因为日本社会竞争也很激烈、很紧张,在那里,身体的节奏和思想的要求是不匹配的,艺术理想和现实有距离。
好的音乐,其气韵是活的、流动的、自然的,要把中西方音乐融合在一起,首先要了解中西方音乐的气韵所在,例如,杨静2017年创作的《Identity》(《身份》)采用了琵琶与西洋弦乐四重奏来表达她对国际难民问题的思考。在不同国家之间来回游移的杨静敏锐地捕捉到难民的心理状态,她用焦灼的琵琶表达难民寻找自己身份的焦虑心情,琵琶强大的爆发力压倒了弦乐,表现两种观念的冲突与隔阂;之后,人们开始有一种反思,开始相互理解、包容,她用琵琶的叹息声融入西洋弦乐的和声,弦乐的揉弦在里面延续、加深这种融合的感觉,实现了两种不同气韵的交汇与融合。
“现在许多西方音乐家也会使用亚洲的乐器及东方的音乐元素来创作,大家都在寻找新的契机,寻找中西方音乐的结合点。”杨静体会,琵琶四重奏的魅力就在于中西对比、融合,希望年轻学生尽量多尝试创作琵琶与西洋乐器的重奏作品,从量变到质变,长时间的积累才会对中国的音乐有更多了解,才会有好作品。
融合之上的生长
20年来,作为独立的自由音乐家,杨静积极地融入世界,在广阔的国际音乐舞台上建立自己新的生长点。她认为,作为演奏家从事创作,优势在于对乐器了解更多,古典时期著名的作曲家大多是演奏家,现在欧洲也在回归传统,很多老作曲家重回舞台演出。
怎样让音符之外的文化等因素发挥特性,形成相对稳定的品质、品牌和风范呢?杨静分析,作品要有一个让大家记得住的特点,比如,西洋弦乐四重奏、弦乐五重奏就有相对显著的风格。她经过多年的创作实践发现,琵琶可以很好地与西方乐器结合在一起,琵琶甚至比钢琴更能够与西洋弦乐相融合,这是一个技术生长点;基于多年来对中国戏曲整体叙事的感悟以及对琵琶长期的研究积累,杨静在创作中把琵琶的技术放到黑管、小提琴等西洋乐器上,获得了很好的效果,这是另一个新的生长点。
杨静每年在瑞士举办其作品音乐会及以她的音乐和演奏为特色的音乐节,创作、上演了很多不同语汇、不同风格的作品:当代的、即兴的、爵士的、东西方古典的,还有音乐戏剧作品,各种作品中都用到琵琶等中国传统乐器,例如,她用古琴与爵士组合进行演奏,用不改变传统定弦的古筝演奏出多调性乐曲。她以琵琶作为载体,表达了不同时代的音乐语言。其中,有一首30年前获奖的琵琶独奏作品《九连钰》,描述了白居易诗篇中“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音乐艺术形象。而最近几年,她以全新的角度去解读老作品、解读琵琶,于2017年创作出《弦中玉》,将琵琶与弦乐融合在一起,以一种更轻松、更富有灵气的方式表达诗歌中的韵味。
“经过了很多年的寻找与思考,我发现了自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心灵变得自由了,有一种获得重生的喜悦。琵琶其实什么都可以做,这是我以前没有认识到的。”杨静鼓励青年学生,要勇于打破文化和风格的障碍,想象出音乐美学的新组合,用当代的作曲技术,包括配器的技巧、音响的平衡等,去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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