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塞尔金去世，留下怎样一份遗产？

2月1日，钢琴家彼得·塞尔金（Peter Serkin）去世，享年72岁。他是钢琴巨匠鲁道夫·塞尔金之子，国内常常称他为小塞尔金。

正如很多父辈太著名的音乐家那样，彼得·塞尔金一生都不得不面对父亲的阴影。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演奏，以及对于曲目的选择。记得某位音乐家提到，小塞尔金灌录贝多芬那首小提琴协奏曲的钢琴版，很多是因为父亲没有录过。

比照塞尔金父子的曲目范围，我们会发现在巴洛克、古典与浪漫派作品这一系，完全是子承父业。虽然小塞尔金的录音规模及其影响力不能同父亲相比，可面对这些经典巨作，他终其一生发掘其深度，通过至为纯正的路子探索，最终展现自己的强烈个性。彼得·塞尔金真正是那个时代的延续，可谓将门虎子。

在另一条线路，也就是当代音乐方面，他的开拓或许是同时代少有人能够相比的。他父亲鲁道夫·塞尔金对现代作品的态度其实不保守，考虑到他的年代及德奥学派的背景，他留下巴托克协奏曲最重要的记录之一，足以显明其眼界，当然技巧也足够坚实。

但是，小塞尔金在这方面完全想要走一条同自己演绎经典作品并行不悖的道路。除了现代音乐中的经典，如韦伯恩、斯特拉文斯基、梅西安之外，由他首演、委约创作或被题献的新作不可胜数。这位钢琴家最让人佩服之处，或许就是他把握这两条主线，真正能做到不偏不倚，以同样的尊重音乐的态度，来面对两类截然不同的作品。

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越多接触目前一些标新立异的演奏，对演绎之新意，及种种概念化的“突破性”手法，就会有越多的思考。让我惊奇的是，如今某些无论对于作品，还是对于乐器演奏的基本美学，都已经谈不上尊重的演奏，居然不仅受到欢迎，还能获得一些理念性的解读。然而，彼得·塞尔金总是让我们看到，他既是最先锋的钢琴家，也是对于作品，对于传统风格的精粹，对于不容舍弃的美感与音乐表现的尺度最满怀敬意的演绎者。

用他自己的话说，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自然而然在父亲和外祖父（阿道夫·布什）的演奏中建立自己的美学观念。这让他本能地追求深刻而崇高的演奏，钢琴家却感叹，热衷此类演奏的审美在西方已经凋敝，倒是他去日本期间，发现人们依旧热衷他所热衷的那些人。

恐怕，能最好地说明彼得·塞尔金美学观点的，就是他本人的演奏。聆听他灌录的巴赫《哥德堡变奏曲》《二声部、三声部创意曲》，或是贝多芬的奏鸣曲（他用本真乐器灌录最后的五首），我们不能不惊叹这位大师的成就。他演奏中许多核心的精神，都是来自于他父辈的世界，却没有模仿的痕迹。而是在传统所指明的道路上，追求那种有深度、有规律的自由。

最终他让我们看到，这样的演绎并没有被老一辈人所穷尽。彼得·塞尔金演奏那些经典之作，总是那么趣味盎然，那么有启发性，哪怕并非像他父辈的某些巨匠那么令人高山仰止，却永远能给予听者真正的馈赠。当然，那也是弹给有鉴赏力的人听的演绎。

哪怕是这些有无数录音的作品，小塞尔金的演绎，总是让我想多听几遍。一个拥有音乐智慧的人，只要愿意为音乐奉献，甘心走正路，终不会因为巨匠已经在那里而被湮没。如果说彼得·塞尔金的演奏也像他的父亲和外祖父那样，被视为仿佛蕴含着某种道德力量的话，或许就在于此吧。

投稿、挑错、建议、提供资料？在线提交